破灭之阳的嘴角依然挂着她标志性的、充满讥诮与玩味的弧度,那是一种浸透了千年孤寂与愤世嫉俗的冷笑。
然而,若是有谁胆敢并能够直视那炽白的双眸深处,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完美掩藏的裂纹。
那是一种属于“家庭成员”式的、笨拙而尖锐的观察。
“认可?”
她的声音依旧高亢,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但奇异地,少了些纯粹想要碾碎对方的毁灭欲,反而掺杂进了一种近乎“恨铁不成钢”的烦躁。
像是一个傲慢的姐姐看着妹妹走入死胡同时的气恼,“你就非得像块望夫石一样,死死盯着那些根本看不见你好的家伙?”
“还是说,你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跟你那个眼里只有‘责任’、‘大局’、连自己那点破情绪都处理得一塌糊涂的姐姐较劲?”
她的话语没有温度,像一块块棱角尖利的石头,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但奇怪的是,这投掷的方式,不再是为了将对方砸得头破血流,反倒更像是一种粗暴到令人窒息的尝试。
她试图砸醒一个深深钻入牛角尖、陷在自我构建的悲情循环里的妹妹。
“或者……”破灭之阳的尾音拖长,带着一种极致的嘲弄,却又奇异地指向核心。
“就非得跟你自己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过不去?你的‘可悲的自我’,那个你嚎叫着要全世界承认的‘自我’,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轰!”
梦魇之月周身的黑色铠甲如同沸腾的沥青,剧烈地闪烁、扭曲,其下包裹的魔力极不稳定地翻滚、膨胀,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
破灭之阳的话依旧像淬毒的刀子,精准地戳刺着她最敏感、最疼痛的神经。
千年来的放逐、孤独、被忽视的怨恨、化为梦魇的挣扎……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几乎要将她再次吞没。
然而,就在这情绪的火山即将再次喷发之际,一段短暂却无比清晰、蕴含着奇异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刺破厚重乌云的一束皎洁月光,猛地击中了她的核心——
那是她彻底失败、跌入最深自我厌弃深渊的时刻。
不是在冰冷的月球表面,而是在她自己的寝宫阴影里,曦辉暖暖,那个看起来总是有些笨拙却异常真诚的年轻雄驹,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用空洞的安慰,而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冰冷地剖析了她的所有失败,她的任性,她的破坏,她的……
不被理解。
但那绝对否定的冰层之下,涌动的却不是蔑视,而是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一种对她这个“存在”本身的肯定。
他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她所有狼狈不堪、所有愤怒咆哮之下,那从未真正熄灭的、想要被需要、想要守护什么的挣扎。
正是这份独一无二的“看见”,这种穿透所有光环与污名、直抵核心的接纳……
成为了梦魇之月,亦是露娜内心深处最不可撼动的基石。
它比姐妹的羁绊更私人,比公主的责任更贴近本心。
这……就是她全部的理由……
喜欢上那个小家伙的,全部的理由。
他看到的不是月之公主露娜的昔日荣耀,不是梦魇之月的恐怖力量,而是那个剥离所有外在标签后,依然在努力挣扎、渴望被爱也渴望去爱的……
“露娜”本身。
而现在——
记忆的暖流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取代。
曦辉暖暖,他独自一马面对昙特巴斯!
一想到曦辉暖暖可能正在受伤,他可能会被那污秽的黑暗吞噬……
恐惧,如同一道最冰冷、最尖锐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梦魇之月的核心,瞬间贯穿了所有沸腾的愤怒与委屈。
与这冰冷的恐惧相比,破灭之阳的言语打击、千年来的不甘与怨愤,那些曾让她觉得重于泰山的东西,在此刻竟然变得轻飘飘的,如同被狂风吹散的尘埃,不再重要!
“我必须回去!”一声嘶哑的、却充满了前所未有急切和恐慌的吼声,从梦魇之月那不稳定形态中迸发出来。
这吼声不再是针对破灭之阳的挑衅与对抗,而是针对那遥远的、正在发生的战斗,针对那个可能失去他的未来!
“他不能独自面对!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他!”
强烈的爱意与保护欲如同海啸,以压倒性的力量席卷了一切自怜与怨恨。
在破灭之阳那双炽白眼眸略带错愕的注视下,梦魇之月那庞大的、象征着恐惧与愤怒的形态开始发生惊人的蜕变。
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并非消散,而是如同退潮般向内收敛、沉淀、压缩。
那狰狞的、布满尖刺的铠甲软化、流动,如同液态的阴影般融入本体。
猩红的眼眸中,狂暴的恶意与偏执如潮水般褪去,被一种深切的、几乎要溢出的担忧和一种无比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为了能回去!
为了能动用全部力量去帮助他!
她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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