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苹果园在午后的阳光下,本该洋溢着丰收的欢愉和甜蜜的果香。
但此刻,空气中弥漫着过度成熟苹果的甜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腐烂气息。
麦托什靠着一堆空木筐坐着,受伤的后腿僵硬地伸着,拐杖放在触蹄可及的地方。
史密斯婆婆坐在一个倒扣着的桶上,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那个橙色的、仍在不知疲倦地对着果树发起冲锋的微小身影。
每一次沉闷的撞击声传来,麦托什的耳朵就难以察觉地抽动一下,史密斯婆婆布满皱纹的眼皮就耷拉得更低一些。
沉默笼罩着他们,沉重得如同果园里凝滞的空气。
终于,麦托什厚重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低沉得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每一个词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
“……又没踢准。”他说的不是苹果,而是苹果嘉儿那明显失去准头的力道。
“唉……”史密斯婆婆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承载了所有岁月重量的叹息,摇了摇头。
“那孩子……耳朵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只听得到自己心里那个‘必须行’的鼓点喽。”
麦托什的目光没有离开妹妹的身影,看着她踉跄了一下又强行站稳,他的眉头锁得更紧:“……劝过。”
“是啊,劝过喽。”史密斯婆婆用干枯的蹄子轻轻敲着桶底。
“从早劝到晚,嘴皮子都快磨出茧子了。”
“结果呢?她跟你吵了吗?没有……”
“她就是嗯嗯啊啊地应着,然后转头又去踢树,踢得比之前还狠,像是在跟谁赌气,更像是……在惩罚自己。”
她转过头,看着麦托什:“你再说重话,她怕是要连觉都不睡喽。”
“她那脾气,你还不清楚?九头牛都拉不回的犟劲儿,全用在跟自己较劲上了。”
麦托什沉默了。他清楚。他比任何马都清楚。
他看着苹果嘉儿长大,看着她如何将苹果家的骄傲和责任感融入骨血,又如何将其变成如今这副压垮她自己的沉重枷锁。
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感,腿上的伤仿佛一路蔓延到了心里。
如果他没受伤……如果他还能像往年一样承担大部分重活……
他猛地用蹄子捶了一下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表达着对自己的恼怒。
史密斯婆婆瞥了他一眼:“别跟自己较劲了,孩子。伤了就是伤了,没法子的事。”
她重新望向远方,眼神变得悠远而无奈:“有时候啊,眼看着小马要撞南墙,你拦不住,那就只能让她撞。”
“撞疼了,才知道回头……”
“咱们现在说啥都没用,她听不进去喽。非得等她自己明白过来,或者……”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或者等哪根弦,‘啪嗒’一声,彻底绷断。”
麦托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苹果嘉儿又一次徒劳的踢击,看到她那几乎要散架却仍强撑的姿态。
他巨大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最终,所有焦虑、心疼、无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无比的:
“Eeyup……”
他知道婆婆说的是对的。
无休止的、明知无效的劝阻,除了消耗彼此,让苹果嘉儿更加焦躁和自责之外,毫无用处。
他们能做的,或许只剩下守望,以及在她最终倒下时,能第一时间冲上去接住她。
“走吧,”史密斯婆婆颤巍巍地站起身,用头示意了一下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需要分拣的苹果。
“咱们在这儿干看着,也看不出朵花来。”
“把这些能收尾的活儿干了,好歹……”
“别让她前后都着了火。”
麦托什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妹妹那固执又孤独的背影,然后默默地抓过拐杖,撑起自己,一瘸一拐地跟着婆婆走向那堆需要分拣的苹果。
他用行动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的支持——沉默地,尽可能地,清理她身后的战场,等待着一个他们无法靠言语创造的转机。
他们的沉默,并非不关心,而是一种基于深刻了解与无奈之下的、沉甸甸的守望。
……
……
……
曦辉暖暖和紫悦穿行在果树林间,越往里走,眉头皱得越紧。
果园的景象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惨烈。或者说,是一种无声的、自我惩罚式的劳作痕迹。
许多果树下的落果并未被及时收走,一些苹果甚至已经开始发酵,散发出淡淡的酒酸味。
装载苹果的木筐摆放得歪歪扭扭,有些显然是因为拖动者的力竭而被迫半途弃置。
地面上,深深浅浅的蹄印杂乱交错,述说着无数次徒劳的往返。
然后,他们看到了她。
苹果嘉儿。
那匹平日里像大地一样坚实、像阳光一样充满活力的橙色陆马,此刻正对着一棵果实尤其繁茂的老树发起进攻。
她的动作失去了往日的流畅和精准,每一次人立而起,每一次后蹄蹬踹,都显得那么滞重,仿佛蹄子上拴着千斤的铁球。
“哈……呃!”伴随着一声短促而沙哑的发力声,她的双蹄重重砸在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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