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站在浑浊的液体中，距离那跌落的身影更近一些。他紧握着三棱刺，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眼神锐利而冰冷地锁定着地上的身影，充满了极度的戒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浑浊液体流淌的哗哗声，和远处管道深处隐隐传来的、如同巨兽啃噬般的噪音。几秒钟后，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地上那个被浑浊液体包裹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紧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肩膀……

那身影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已锈死。浑浊的液体顺着他（它？）惨白的脸颊、脖颈不断流淌下来。他（它？）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抬起了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前，遮挡了部分面容。但那双眼睛……沈聿修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复制体”那种纯粹空洞的漆黑，也没有正常人的神采。它们浑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瞳孔扩散得很大，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阴翳。眼神空洞、茫然，仿佛沉睡了千年，刚刚从最深沉的死亡国度中被强行唤醒，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和……死寂。

然而，当这双茫然、死寂的眼睛，缓缓转动，掠过严阵以待、杀机凛然的顾骁，最终……落在不远处蜷缩在血泊和浑水中、因剧痛和惊骇而脸色惨白如纸的沈聿修身上时……

那浑浊的瞳孔，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收缩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那片死寂的阴翳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下一秒，那茫然和死寂再次如同厚重的帷幕，覆盖了一切。顾骁死死盯着那双眼睛，握紧三棱刺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了两个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却又似乎蕴含着千钧重量的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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