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双生花开
墨海的浪是凝固的。
古船破开墨色水层时,没有寻常海浪的翻涌,只有一种沉闷的“咯吱”声,像钝刀割着陈年的木头。沈晚晴扶着船舷往下看,海水里悬浮的星图碎片正在慢慢变黑,那些曾经流转金红或石青光芒的纹路,此刻都爬满了蛛网状的黑气,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
“是母巢在吞噬星轨的灵力。”陈景明将青瓷碗里的石青粉撒向船尾,粉粒落水的瞬间化作道青光,在船后拖出条半透明的光带,逆星虫触到光带便会蜷成一团,化作黑色的灰烬,“这些碎片是历代守护者的星图残骸,母巢靠吸食它们维持煞气。”
他说话时,指尖的光正在变暗。守墨人的灵力与星轨相连,此刻母巢的煞气像无数根细针,顺着光轨往他经脉里钻,石青粉在碗里结成的星状冰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微微突然吹起槐叶哨。哨声穿过虫鸣时,古船桅杆上的光帆突然剧烈抖动,那些新添的辅星轨迹里,竟渗出淡绿色的光——那是雾引花花粉与星图融合后生出的新力。血甲虫们被这绿光惊动,纷纷振翅飞到帆顶,将翅膜上的银线与绿光缠在一起,像在织一张新的网。
“这样能暂时切断母巢对星轨的吸食。”微微的双丫髻上沾着墨海的水珠,木簪上的五瓣花正发出微弱的银芒,“雾引花的灵力是‘生’,母巢的煞气是‘灭’,两者相克。”
沈晚晴低头看掌心的烙印,第四道浅痕已经清晰可见,像片刚冒头的嫩芽。她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血脉里游走,时而滚烫如槐火,时而清凉似青檀露,两种感觉撞在一起时,烙印便会突突地跳,像在与共生树的心跳呼应。
古船靠近共生树时,才看清这棵参天巨木的全貌。槐树的一半枝干焦黑如炭,断裂的枝桠间缠着无数逆星虫的尸骸,金色的槐叶落在墨海里,瞬间就被黑气蚀成了齑粉;青檀的一半稍好些,青色的叶片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却仍有零星的光从树皮下渗出来,像濒死者最后的呼吸。
最惊人的是树干中央的裂缝。那道缝从树底一直裂到树顶,裂缝里塞满了纠缠的根须,金红与石青的光在根须间明灭,像两条被困住的龙。而母巢的巨茧就悬在裂缝最上端,茧壳上的纹路正在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就有更多的黑气从茧里渗出来,顺着根须往树心钻。
“它在寄生根须。”沈晚晴翻到航海日志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旁多了幅潦草的画:两棵纠缠的树,根须深处有朵半开的花,一半金红一半石青,“父亲画的双生花,应该就在根须最里面。”
话音未落,母巢的茧突然剧烈震颤。茧壳上的黑纹像活了过来,顺着光轨爬到半空,化作无数条细长的触须,直扑古船而来。触须过处,墨海的水层竟开始结冰,那些悬浮的星图碎片“咔嚓”作响,成片成片地碎裂。
“是煞气化的冰!”陈景明将青瓷碗往船头一扣,碗沿的光突然炸开,化作道青蓝色的屏障。触须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嘶鸣,黑气与青光绞在一起,竟腾起阵阵白雾,“这煞气比碎星屿的强十倍,石青屏障撑不了多久!”
血甲虫们突然集体俯冲,翅膜上的星图与屏障的青光重叠,金红与石青的光拧成一股,竟在触须上烧出一个个小洞。但母巢的茧里立刻涌出更多触须,像无穷无尽的蛇,将古船团团围住。
沈晚晴突然想起母亲日志里的话:“星轨打结时,需以血为引。”她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航海日志的封皮上。三瓣花烙印遇血后突然亮起,金色的光顺着封皮的木纹蔓延,竟在纸页上凝成一朵完整的三瓣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虹彩。
“血甲虫能感应沈家血脉!”她抓起日志往帆顶跑,血甲虫们果然跟着她飞,翅膜上的星图与纸页上的三瓣花产生共鸣,金红光突然暴涨,像团烧起来的火,“陈景明,借你的石青粉用!”
陈景明立刻会意,将整碗石青粉撒向空中。青蓝光与金红光在空中相撞,没有抵消,反而化作无数细小的光针,密密麻麻地扎进触须里。那些触须像被烫到的蛇,疯狂地扭动起来,黑气在光针的灼烧下滋滋作响,竟慢慢缩回了茧里。
“有效!”微微的眼睛亮起来,她从乌篷船里抱出更多青檀叶,将叶子撕碎撒向墨海,“青檀叶能让煞气暂时凝固!”
碎叶落水的地方,墨海果然结了层薄冰,黑气在冰下翻滚却穿不透冰层。血甲虫们趁机在冰面上拓印星图,金红与石青的光纹连成一片,像给墨海盖了层印章,暂时挡住了虫潮的追击。
古船终于冲到了共生树的树干前。树干上的裂缝比远处看更宽,足够两人并排通过,裂缝两侧的树皮上布满了指痕,深浅不一,像是无数人曾在这里攀爬。沈晚晴凑近细看,发现指痕里凝着淡淡的金红光,与她掌心的烙印同出一源。
“是历代沈家守护者留下的。”她伸手抚过那些指痕,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他们也曾试图靠近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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