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这天，归安院飘起了细雪，雪粒像筛过的白糖，轻轻落在槐树枝桠上，没一会儿就积了层薄薄的白霜。张婶天还没亮就在厨房忙活，大铁锅坐在土灶上，里面煮着腊八粥，红豆、花生、莲子在沸水里翻滚，咕嘟咕嘟的声响混着甜香，裹着蒸腾的热气漫过窗棂，给院外的雪都镀上了层暖融融的光晕，连冷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陈凡蹲在菜畦边，给守脉藤盖上干燥的稻草。经过一冬的生长，藤蔓已经爬满了竹架，即使在寒冬里，叶片依旧翠绿得发亮，顶端的光球缩成了指甲盖大的圆粒，像缀在枝头的绿宝石，偶尔闪过一丝微光，与学堂讲台里昆仑墟的玉牌遥遥呼应，在雪天里织出无形的灵力网。

“陈叔叔，张婶让你去劈柴！”安安裹着厚厚的棉袄跑过来，棉袄上的棉花把他撑得像个小团子，小脸冻得通红，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黄符纸，“林阿姨教我们画‘暖符’了，说贴在柴房里，冬天就不冷啦！你看我还画了太阳！”

那符纸是林岚用龙组特制的朱砂画的底，上面的符纹歪歪扭扭，却透着孩子气的认真，边缘处用红笔描了个小小的太阳，线条还带着颤抖，显然是安安的手笔。陈凡接过符纸，指尖刚触到纸面，竟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在流动——这孩子的灵力感知力，比同龄孩子敏锐得多，连画符都能无意间注入心意。

柴房里，阿刀正和那几个年轻人比赛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咚咚”作响，混着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震得房梁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陈凡刚把暖符贴在门框上，符纸突然亮起淡淡的金光，像撒了层金粉，柴房里的温度竟真的升高了几分，连空气都变得暖和起来，惹得年轻人纷纷惊叹：“这符真管用！比炭盆还暖和！林队也太厉害了！”

林岚抱着一摞旧书走进来，书脊已经泛黄，上面印着“玄清观杂录”几个模糊的字，是从那几个年轻人的旧物里翻出来的。“你们看这个。”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幅奇怪的阵法，阵眼处画着个冒着热气的灶台，灶台上的锅里飘着水汽，“玄清观早年竟有‘食气术’，说是用饭菜的香气滋养灵力，与我们现在守脉藤吸收烟火气的道理，其实不谋而合。”

陈凡凑过去看，阵法旁的注解用小楷写着：“一粥一饭，皆有灵气，心诚者食之，可补本源，无需苦修。”他突然想起张婶做的腌黄瓜，每次吃都觉得浑身舒畅，灵力也跟着平和——原来不是错觉，寻常饭菜里的烟火气，本就是最温和、最贴近人心的灵力，比任何心法都来得实在。

正说着，张婶在院子里喊吃饭，声音裹着热气，在雪天里格外清亮。堂屋里摆了张长条桌，腊八粥盛在粗瓷碗里，红的豆、白的米、绿的莲子、黄的花生，在热气中翻滚，像一碗装着春天的彩虹。瞎眼的老妪被扶到主位，她面前的碗里悄悄多了几颗蜜枣，是安安趁人不注意时放的，还朝她眨了眨眼。巡山兽趴在桌下，尾巴轻轻扫着地面，三只小兽正围着它的爪子啃着蒸红薯，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嘴角还沾着红薯泥。

“尝尝我新酿的梅子酒。”张婶端来个粗陶坛，酒坛上贴着张红纸，写着“腊梅酿”三个字，酒液倒在粗瓷碗里呈琥珀色，能看到碗底沉着的梅子，闻起来满是淡淡的果香，“用去年冬天的青梅泡的，还加了守脉藤的嫩芽，喝了暖身子，还能补灵力。”

陈凡抿了口酒，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有股暖流钻进丹田，丹田处的本源之力竟微微波动起来，与守脉藤的灵力产生了共鸣，连指尖的墟门印记都跟着发烫。他看向窗外，雪还在下，却仿佛听到了草木生长的细微声响——是归安院的灵力在滋养着万物，连寒冬里的雪，都带着三分暖意，不再刺骨。

饭后，林岚带着孩子们在学堂写春联。陈凡帮着裁红纸，红纸在他手里折出整齐的纹路，看着孩子们握着毛笔歪歪扭扭写字的模样，突然想起昆仑墟的玉简——那些记载着高深心法的古文字，此刻竟不如孩子们写的“春”字鲜活。原来真正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冰冷的符文与石碑，而是藏在这些热气腾腾的日子里，藏在每一句问候、每一顿饭菜、每一张带着墨香的春联里。

“陈叔叔，帮我写个‘守’字！”安安举着毛笔跑过来，墨汁不小心滴在红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他急得直跺脚，“哎呀，弄脏了！”陈凡笑着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守”字，笔尖落下时，红纸上竟泛起淡淡的金光，与柴房的暖符遥相呼应，连墨汁都变得发亮。

玉蝉突然从槐树上飞下来，落在红纸上，尾端的玉光与金光交融，竟在纸上映出幅小小的图景：归安院的菜畦里，守脉藤爬满了竹架，黄瓜垂在枝头；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手里举着纸鸢；老人们坐在槐树下晒太阳，手里拿着针线；远处的东海波光粼粼，蜃龙在水面翻涌；昆仑的雪山闪着银光，器灵的光影在山谷中飘荡——三处玉脉的光芒连成一线，像条看不见的绸带，将所有的温暖都系在一起，织成了一幅完整的守护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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