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邢珏默然不语,只是负手立于玉盘前,深邃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流转的光华,仿佛要将其看穿,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惊涛骇浪般的震撼过后,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北冥宗主持北域风云赛历届以来,何曾有过如此局面?
竟被一个来自末流九等宗门的弟子,在三项比赛中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将北冥宗和他们这些长老的颜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沉默,在密室中弥漫,压抑得令人窒息。
良久,秦伧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利:“大长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夺走魁首?看着他将如此珍贵的魁首奖励拿走?看着她将我北冥宗的颜面、将北域霸主的脸面,踩在脚下不成?!”
元合闻言,也像是抓住了什么,急忙接口道:“秦长老所言极是!此子固然妖孽,但他终究出自天丘宗!一个区区九等宗门!若真让他拿了魁首,我北冥宗威严何存?日后在北域百宗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恐怕连界尊都会认为我北冥宗无能!”
邢珏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你们待如何?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公然赖账?还是出手打压?此子展现出的实力与潜力,绝非池中之物!为一时的颜面,平白树此大敌,非智者所为!”
“大长老!”秦伧急道,“非是我等要公然如何!风云赛乃我北冥宗主持,这最后的角逐赛,规则细节,还不是由我等裁定?只需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稍稍’调整一下难度,或者……在抽签、对手安排上动些手脚,让他‘合理’地输掉比赛,既能保全我宗颜面,外人又能多说什么?”
元合阴恻恻地补充:“不错!只需让他止步前三,届时奖励依旧丰厚,足以堵住天丘宗的嘴!一个九等宗门能进前三,已是他们天大的功参造化,还敢有何不满?至于此子……哼,等他入了北冥宗灵宝库,拿了奖励,届时是留是走,还不是由我等拿捏?若能收服,自然最好,若不能……那也是他不识抬举,便要斩草除根!”
邢珏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犹豫,他何尝不在意北冥宗的颜面?只是周芮的表现太过惊世骇俗,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与忌惮。
此子背后是否另有隐秘?如此打压,是否会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此事……关乎重大,非我等所能独断。”邢珏最终缓缓摇头,语气凝重,“需禀明宗主,由他定夺。”
北冥殿内,寒气森然。
北域域主冥苍高踞于黑玉灵座之上,听完邢珏的禀报,他那原本就因为界尊的压力而阴郁的脸上,更是笼罩了一层寒霜。
“天丘宗?一个年轻人?”冥苍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正是!”
邢珏躬身,将比赛中周芮的逆天表现以及秦伧二人的提议简要说明,末了补充道:“此子天赋实在骇人听闻,若强行打压,恐……”
“恐什么?”
冥苍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眼神睥睨,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视众生如蝼蚁的漠然:“一个九等宗门出来的弟子,再天才,又能翻起什么浪花?难道我北冥宗还压不住他?”
冥苍手指轻轻敲击着灵座扶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北冥宗的威严,不容挑衅!历届风云赛,魁首何时落于外宗之手?更何况是一个末流宗门!此例绝不可开!”
“至于那天丘宗,能得前三,已是本尊赐予他们的莫大恩荣!他们理当感恩戴德,岂敢再有妄想?”
冥苍根本未曾将邢珏话语中那丝忌惮放在心上,此刻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尽快找到界尊所找之人,以解自身燃眉之急,哪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宗门天才?
北域大小事务,向来由他心意决断,区区一个九等宗门,予取予夺,何须顾虑?
冥苍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就按秦伧、元合所言去办!分寸你们自己把握,总之,魁首之位,必须留在北冥宗!下去吧!”
邢珏心中一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冥苍那冰冷而不耐的眼神,最终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躬身道:“……遵命。”
退出北冥殿,邢珏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心中那丝不安愈发强烈。
宗主一言而决,根本未将身为九等宗门的天丘宗和周芮放在眼里。
可是……那个年轻人,真的会甘心接受这种“安排”吗?
身为北冥宗宗主的冥苍,更不会想到,他这习以为常、维护所谓宗门颜面的霸道决定,所要打压的对象,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更不会想到,南宫琉璃动用整个青丘元界之力苦苦寻找、让他焦头烂额的那个画像上的青年,此刻,正即将被他以“规则”之名,推向对立面。
一场因傲慢与狭隘而起的风暴,已在无声无息间,悄然酝酿。
而冥苍以及北冥宗的灾难,或许,亦由此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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