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曾经的同门,方墨对于自己这身形象也并没有感到不自在,毕竟这些年里他也不是第一次碰见慕道楼弟子了。
现在突然遇到,他的第一反应甚至是会不会被盯上、偷袭,他的大脑里已经将同门这个观念抹去了。
不过还是第一次遇到认识自己的。
「师兄还是承担不起的,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着急回去呢。」
他拍了拍身上刚刚不小心沾到的树叶,淡淡道。
对面的人看着他,紧抿的唇瓣欲言又止,最后在他不耐烦的时候还是说了出来:「师父他老人家很惦记你!」
方墨的动作顿住,久违的记忆化作了团团乌云,聚集在他的脑海里下起连绵不绝的小雨。
他还是忘不了当初的一切,也忘不了师尊对自己的肯定与栽培。
不过他还是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
「是真的!」
那人急切出声打断,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都快拧得怼在一块了。
「我叫周悲秋,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师父教我阵法时,我学不会就老是拿你来说教我。」
对面的人虽然名字叫“悲秋”,但他还挺爱笑的,只是也有点感性,这刚说这么一会儿,眼睛里的泪花还没散掉就开始笑起来了。
周悲秋如今的修为已经在金丹后期稳固了,上面就一个师兄,足以证明孔灵仙收徒条件严苛。
一开始被师父拿别人的名头压在自己身上时,他就好奇这个人是怎么样的。
那时候的周悲秋前去偷偷打探,就看见方墨挥手之间,笔墨在墙纸上修改慕道楼内的基础阵法。
他那会儿还觉得这位师兄未免太过自负,最基础的东西往往是最精华的部分,经过了无数先人的修改才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结果师父第二天就夸他改得好,这给当时小小的他留下了大大的震撼,时不时就要跑过去看他。
「我已经不再是慕道楼的弟子了,你与我说这些没用。」
方墨呼出一口气,语气无悲无喜,没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远方什么都没有,却暂时可以让他得到些许的喘息。
微风拂过他身上的破烂麻衫、凌乱的发丝,也理不好他此刻心中繁杂的思绪。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如果你是想和我探讨曾经的同门之情……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在整个慕道楼里,方墨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师尊,其他人都与自己毫无瓜葛。
既然已经离开了,就断得干净些。
见他要走,周悲秋又绞尽脑汁地想补充什么,又觉得现在说那些闲话好像又没有意义:「那个……你的弟子牌还在,师父当初没有销毁掉。」
风停滞片刻,颤抖的睫毛似乎又被吹动。
还在吗?
方墨的心中忽然涌生出一股沉闷,澎湃汹涌的情绪最终还是被紧攥的双拳压住。
「……留与不留,改变不了我退宗的事实,我都不再是慕道楼弟子了。」
停住脚步的人微微侧头,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所有神情。
他已经,不能再任性了。
他没法回去,也没脸回去,不论是为了师尊的脸面,还是自己的。
周悲秋猛地冲到他面前,连连摇头:「我要与你说的是,你还是师父的弟子!」
「师父当初、是想要继续收你为亲传弟子的,你很厉害,他觉得以你的天资不该只留在内门,师兄!你是我的师兄啊!」
放眼神山,各门各派,谁都不可能让一个等行体的弟子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就连拥有上行体的资质,绝大部分人也是只能成为内门弟子的。
可孔灵仙真的想这么干,因为慕道楼的楼规本就更多为“随心”。
最讲究“分毫不差、恪守规矩”的慕道楼,其实只有板板正正的三条楼规。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当初方墨深陷旁言之中那般失望,恨不能直接骂醒这个偏移预想轨迹的弟子。
可他能怎么骂?那时候的方墨是听不进去的。
耳边的一切声音退去,唯有心如擂鼓的轰鸣声炸开在胸膛。
「师尊他……」
内心再也无法逃避,方墨的声音干涩起来,更显得音色不好听,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说假话的迹象。
「千真万确!你的弟子令牌现在在师父那儿……你跟我回去见见师父他老人家吧?」
周悲秋因为修为较低,这些年基本都是陪在师父身边,他看得出师父仍旧不舍,就一直想找到这位师兄,可自己怎么也问不出方墨的下落来。
在察觉到他的想法之后,师父也不允许他去找这位方师兄。
没想到自己今天直接遇到了。
听到要见面,方墨下意识便后退两步,声音梗塞:「我……我还是不去见他了,我已经让他失望过了。」
但凡他不和自己说得这么多,在一开始只和自己说去给师尊道歉,为了道歉,自己都是会去的。
如今说了这么多,一字一句都让他的愧疚逐渐增加……
「万一师父在等你去找他呢?师父那么较真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在等你的话,为什么还会留着你的令牌?」
周悲秋抓住他的手臂,两只大眼睛里满是让他别走的意思。
方墨心中思绪挣扎、混乱,过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叹出一口气,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别的都无需再说,我退离宗门是事实,但我还欠师尊一个正式的道歉。」
那一纸书信,的确不够正式。
「嗯!」
听见他的这番话,周悲秋脸上再次堆起笑意。
回来时,方墨没有御剑,而是踩着自己的扇子,路边呼啸的风呼呼作响,凌厉、刺耳,也刺痛眼睛。
二人乘风,直奔了慕道楼。
“咻——”
回归现在,感受到头顶有东西砸过来,仍旧跪着的方墨没有躲开。
“啪!”
东西没有砸到他,而是掉在了他身旁,砸在地上的是他曾经的弟子令牌,已经在刚刚碎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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