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蝶的壮丽,其背后是羽化之初的脆弱与不堪。当“哲牛科技”的崭新标识悬挂在创新园宽敞明亮的玻璃门上方时,一种混杂着希望与巨大不确定性的复杂气息,也随之在这片尚未被记忆浸染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搬迁的尘埃已然落定,昔日的惊涛骇浪被暂时隔绝于门外,但内部,一场关乎生存的、更为沉默和现实的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
新的办公区拥有着旧实验室无法比拟的专业气质:独立的隔音会议室、划分清晰的功能区域、以及李壮倾注心血构建的、拥有物理隔离和多重认证的崭新机房,服务器群组低沉而稳定的运行声,如同这具新生躯壳内强劲而规律的心跳。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城市的天际线在远处勾勒出充满机遇的轮廓。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充满未来感。
然而,光鲜的表象之下,冰冷的现实如同潜行的暗流,悄然侵蚀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最大的阴影,来自于几乎枯竭的资金血脉。
此刻,在小小的财务室内,苏小蕊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那张不断缩水的现金流预测表,眉头紧锁。搬迁费用、押金、新设备的首付款、以及团队成员(在王哲坚持下,尽管艰难但仍需保障的)基本薪资……每一项支出都像是一把精准的刻刀,削薄着他们原本就不甚丰厚的储备金。屏幕上那条代表银行存款的曲线,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斜率,坚定不移地指向归零的深渊。
“王哲,”苏小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将屏幕转向刚刚走进来的王哲,“这是我们最新的现金流预测。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加上需要预留的服务器托管和带宽费用……我们最多只能维持六周。”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瞬忆’的付费用户增长在舆论风波后进入了平台期,虽然口碑在慢慢恢复,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我们之前拒绝了很多要求苛刻的定制化项目,现在……我们可能连挑剔的资格都没有了。”
王哲沉默地看着那刺目的红色预警数字,他的超感能清晰地捕捉到苏小蕊身上散发出的、如同精密仪器超负荷运转时发出的焦灼电磁波,那是一种混合着责任压力与对未知未来的深切忧虑。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办公区。
李壮正带着他精简后的技术团队,在新机房里进行系统迁移后的最终调试。他光着膀子,汗珠沿着精悍的脊背滑落,大声指挥着,试图用近乎严苛的工作强度,来掩盖内心对财务状况的同样不安。“这里!冗余电源线路必须万无一失!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一次非计划宕机了!”他的吼声中气十足,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紧绷。
而在他的专属技术角落里,张涛则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他面前的三块显示屏上,流动着的是基于“记忆标记索引”理论深化的、更为复杂玄奥的数据模型。他完全无视了外界的财务阴云,肥胖的身体深陷在人体工学椅中,嘴里叼着一根早已熄灭的香烟过滤嘴,偶尔发出如梦呓般的嘟囔:“不对……这里的反馈回路应该引入非线性扰动……就像记忆本身的不确定性……” 对于他而言,只要还能继续他的研究,世界便依旧完整。这种纯粹技术主义的“迟钝”,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稳定剂。
王哲收回目光,看向苏小蕊,语气沉稳:“《盐铁论·力耕》有言:‘丰年岁登,则储积以备乏绝。’我们之前无‘丰年’可言,自然无‘储积’可备。如今遭遇困顿,亦是常理。恐慌无用,当务之急,是开源,而非徒然节流。”
苏小蕊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开源?谈何容易。大的投资机构经过‘晨曦资本’一役,对我们避之不及。小的机构……条件往往比‘晨曦’更为苛刻。剩下的,就是去接那些我们之前看不上的、零碎的技术外包项目,不仅耗时耗力,回报微薄,更会严重分散我们核心研发的精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接受一部分之前回绝的、条件稍好但需要让渡部分未来权益的……”
“不行。”王哲打断了她,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饮鸩止渴,智者不为。核心技术的主导权,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不容交易。”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缓缓道,“我们需要的是‘活水’,是能滋养我们,而非污染我们的水源。”
他的话语,让苏小蕊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她知道王哲是对的,但现实的窘迫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呼吸。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角那几个尚未拆封的、属于她个人的搬家纸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对团队未来的巨大责任感,几乎要将她压垮。或许……是时候面对那个她一直试图回避的选项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纸箱的缝隙处,露出了一角陈旧的原木色。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费力地将那个沉重的箱子拖了出来。里面是她从家中带出的一些私人物品,大多是些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触碰的、属于过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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