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晨曦资本”那杯看似醇香、实则鸩毒的琼浆,王哲本以为会迎来资本方恼羞成怒的进一步打压。然而,他预想中的雷霆并未直接劈向“哲牛”简陋的实验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粘稠、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空间正在被缓缓注入透明的凝胶,无形无质,却束缚住每一次呼吸,拖慢每一个动作。这是一堵由规则、人情和冷暴力构筑的“墙”,它并非建立在现实之中,却比任何砖石结构都更坚不可摧。
危机首先以一种优雅而冷漠的方式,在苏小蕊精心维护的商业渠道上显现。
那是一个周一清晨,苏小蕊照例检查商务邮箱,准备跟进几个已进入最后洽谈阶段的专业机构。一封来自“华东天工精密仪器制造有限公司”培训部的邮件,标题赫然是《关于暂停“瞬忆V1.0”企业版采购流程的通知》。邮件措辞官方而冰冷,仅以“内部采购策略调整”为由,单方面中止了已接近签约的合作。苏小蕊心头一紧,试图拨打对方负责人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漫长的忙音,最终转为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这仅仅是个开始。
如同被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紧随其后,北美那家曾对“瞬忆”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外科手术模拟团队,也发来邮件,语气遗憾地表示,经“法务与合规部门评估”,暂时无法引入未经“更权威机构全面认证”的技术产品。紧接着,欧洲一家高端汽车制造商的设计部门、国内一家顶尖建筑事务所的创意团队……短短四十八小时内,超过七成已进入深度接触阶段的潜在企业客户,都以各种含糊其辞却又无懈可击的理由,推迟或直接取消了合作意向。
苏小蕊坐在电脑前,脸色由最初的惊愕转为铁青,最后沉淀为一种无力回天的苍白。她面前的CRM(客户关系管理)系统屏幕上,原本代表高意向客户的绿色标识,正被大片刺目的红色“已流失”标签所覆盖。这不是市场竞争的自然淘汰,这是一场精准的、系统性的“封杀”。她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鼠标都跳了起来,低声咒骂道:“这是有预谋的绞杀!他们甚至不屑于掩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来自体制内的寒流,精准袭向了“哲牛科技”赖以生存的校园根基。
两位身着行政夹克、表情严肃的学校审计处工作人员,在一个毫无征兆的下午,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他们出示了盖有红头公章的通知,声称接到“匿名举报”,需要对“哲牛科技”使用学校实验室资源(包括场地、电力、网络及部分实验设备)进行商业活动的“合规性”进行“例行核查”。
为首的陈副主任,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法令纹深刻的中年男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宣读了审查事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实验室里每一台嗡嗡作响的服务器和略显凌乱的工作台。
“同学们,不要紧张,只是例行公事。”陈副主任嘴上说着安抚的话,眼神却锐利如刀,仔细核对着设备清单与采购发票,“学校鼓励创新创业,但前提是必须符合规定,不能公私不分,更不能利用学校的公共资源为私人牟利。我们需要调阅你们公司成立以来的全部账目、设备使用记录,以及……所有核心成员的课程出勤与成绩单。”
李壮当场就炸了,他强压着火气,脖颈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陈主任,我们用的电费、网费都是自己额外承担的!这些服务器大部分是我们自己掏钱买的!场地是之前申请下来的创新项目基地……”
“小李同学,规定就是规定。”陈副主任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手指轻轻敲打着清单上一台贴着学校资产标签的示波器,“这台设备,总归是学校的吧?只要使用了一件,就需要说明其用途是否完全符合教学科研范畴。我们需要看到清晰的界限。”
张涛则被要求单独谈话,询问其“记忆标记索引”理论的研究过程中,是否“不当引用或使用了受学校版权保护的未公开研究资料”。这对视学术清誉为生命的张涛而言,无异于一种人格上的侮辱。他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脸涨得通红,却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种无处不在的暗示与刁难。
“这……这是污蔑!我的理论框架完全是自己构建的!学校哪有什么未公开的版权资料涉及这个领域!”他激动地辩解,但在对方老练的、充满官僚逻辑的盘问下,显得苍白无力。
王哲冷静地应对着这一切,他安排苏小蕊配合提供财务账目,让李壮整理设备使用记录,自己则陪同张涛接受问询。他的超感能力清晰地捕捉到,这两位审查人员身上散发出的,并非基于事实的探究欲,而是一种完成上级任务的机械感,以及一丝对“不守规矩”的创业学生的隐隐不屑。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压力,目的并非查明真相,而是制造麻烦,延缓甚至扼杀他们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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