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深空科技”的第三次会谈,尚未开始,空气中已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滞重。此次会面地点定在“深空”总部那间可俯瞰全城的顶层会议室,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将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却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暗示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王哲的超感能力从踏入这间会议室起,就在持续发出低频的警报,他仿佛能“听”到那些原本温和流淌的“协议能量流”中,混入了越来越多尖锐、冰冷且不容妥协的暗色湍流。
会议室的布置悄然发生了变化。长桌中央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沙盘,动态投影着“深空”庞大的“未来心智生态图谱”,无数光点在复杂的网络中明灭,而“瞬忆”仅仅被标注为一个微弱的新生节点。这无声地强调了双方体量的悬殊。林婉婷依旧坐在主位,但今天,她的两侧除了CTO陈博士和CSO吴先生,还多了一位此前未曾露面的、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被称为“梁先生”的“深空”联合创始人,主要负责法务与风险控制。他的出现,意味着谈判已进入最终的、涉及根本利益的底线交锋阶段。
梁先生几乎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他的声音低沉而缺乏起伏,像冰冷的金属碰撞:“基于前期的沟通,‘深空’管理层经过慎重评估,对最终的合作框架进行了优化。”他推过来一份新的文件,“这是最终版的《战略合伙人协议》。”
苏小蕊迅速翻阅,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李壮凑过去看,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
关键的变化在于:第一,关于“瞬忆”未来衍生技术的“共同开发选择权”,被强化为“强制性共同开发权” ,且利益分配明确偏向“深空”;第二,新增了 “生态内技术共享义务” ,要求“瞬忆”向生态内其他被“深空”认定的“战略伙伴”开放部分核心数据接口;第三,也是最致命的一条,加入了 “创始人锁定与竞业禁止条款” ,要求核心团队成员在未来五年内,不得从事任何与“深空”核心业务可能存在竞争的方向研究,范围界定极其宽泛。
“这……这和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李壮的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这等于把我们未来的手脚都捆住了!”
梁先生面无表情:“这是确保生态整体协同和战略安全的必要措施。‘深空’投入巨大,必须防范任何潜在的内耗和风险。”
一直沉默的林婉婷,此刻终于开口,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内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王哲,我依然非常看好你们。但作为‘深空’的掌舵人,我必须为整个生态的稳定和发展负责。这份协议,代表了‘深空’能给出的最大诚意和……底线。”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容挑战的坚定。
王哲感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强迫自己与林婉婷对视,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婉婷姐,这份协议,剥夺了我们独立思考和探索未来的权利。‘强制性共同开发’和宽泛的‘竞业禁止’,等于扼杀了‘瞬忆’创新的灵魂。这不是合作,这是……吞并。”
陈博士插话,语气带着技术人士的直白:“王哲,融入更大的体系,做出一些牺牲是必然的。个体的灵光,在系统的力量面前是渺小的。”
“所以,系统的力量就是为了扼杀个体的灵光吗?”苏小蕊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她直接看向梁先生,“梁先生,根据《合同法》及相关司法解释,您这份协议中的‘竞业禁止’条款,因其范围过宽且未提供合理对价,在法律上存在极大的无效风险。而‘强制性共同开发’,实质上构成了不正当竞争和技术垄断的嫌疑。”
张涛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他平时讷于言辞,此刻却爆发出巨大的勇气:“我……我学技术,不是为了被锁在笼子里!那些接口是我们的心血,不能……不能这样给别人!”他的话语朴素,却代表了技术灵魂最本能的抗拒。
李壮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做着最后的努力:“婉婷姐,梁先生,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这违背了我们合作的初衷!我们愿意在合理的范围内协同,但必须是平等的合伙人,而不是附庸!”
梁先生冷冷地回应:“那么,很遗憾。‘深空’无法接受一个可能在未来成为内部不确定性的‘合伙人’。这是我们的最终条件。”
会议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王哲的目光逐一扫过他的伙伴们——李壮的不甘与愤怒,苏小蕊的冷静与决绝,张涛的激动与坚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内心深处那股不愿被驯服、对自由探索的强烈渴望。这与林婉婷和梁先生所代表的、那种追求绝对控制和系统稳定的强大意志,形成了不可调和的冲突。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实验室里不眠的夜晚,技术突破时的狂喜,用户好评带来的温暖……这一切,难道最终要沦为某个庞大生态里一颗被设定好轨道的螺丝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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