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溺在万年冰海的海底,冰冷、沉重,连向上浮动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苏杨感觉自己被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耳边只有呼啸的寒风,还有某种模糊的、带着血腥味的嘶吼,断断续续,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想起自己的一生过往,而此刻苏杨脑海里面就在不停的闪现地球上的种种记忆,苏明月,柳芸,秦羽,赵小婉,张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感知终于穿透了那层厚重的黑暗 ——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魔物嘶吼,隔着层层断壁残垣,显得遥远而模糊;还有一种更清晰的声音,嗒… 嗒… 嗒…,像是某种液体滴落在石面上,单调、缓慢,却又异常尖锐,一点点敲打着他濒临破碎的意识边缘。
紧接着,是剧痛。
不是之前被魔气侵蚀的阴寒蚀骨之痛,而是一种仿佛全身骨头都被碾碎,又被强行拼接起来的钝痛与撕裂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右肩胛的伤口,钻心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身体,却发现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经脉里空空荡荡,原本充盈的灵力几乎枯竭,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如同背负着整座山岳的疲惫,压得他喘不过气。
苏杨用尽全力,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只有摇曳的光影在眼前晃动,像是风中残烛。他眨了眨眼,又过了好几息,视线才逐渐聚焦。
他还在那间暗室里,却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原本平整的穹顶塌陷了大半,巨大的岩石犬牙交错,如同狰狞的怪兽獠牙,将他大半个身体掩埋在碎石之下,只剩下头颅和左臂露在外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土味,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 那是肉体被高温烧灼后留下的气味,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唯一的光源,来自嵌在尚未完全崩塌的墙壁上的几颗明光石。它们的光芒在弥漫的尘霭中显得极其微弱,如同墓穴里的长明灯,只能照亮周围几尺的范围,更衬得这片废墟阴森可怖。
苏杨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身体像是被钉死在地上。被碎石压住的部位早已麻木,只有偶尔传来的刺痛提醒他那些地方还 “活着”。他只能艰难地转动脖颈,用有限的视野扫视着这片废墟。
暗室的入口已经完全消失,被崩塌的岩石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地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中央那个刻着地脉符文的石台也碎成了几块,只剩下一个残缺的基座,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而在废墟的边缘,几具扭曲的尸体静静躺着。
他们穿着青岚宗弟子的服饰,却早已没了往日的鲜活。有的面容狰狞,七窍流血,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蜷缩着;有的被巨大的石块砸扁了半边身体,血肉模糊,连身份都难以辨认;还有的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力碾过,骨骼尽碎,软得像一滩烂泥。从他们倒下的方向和身上残留的、属于冯志远一脉的灵力波动来看,这些人正是之前在暗室入口外围攻的冯志远手下 —— 地脉暴动的瞬间,他们首当其冲,成了第一批牺牲品。
嗒… 嗒… 嗒…
那滴水声再次传来,比之前更清晰了些。苏杨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在他侧前方不远处的乱石堆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屠洪刚。
他面朝下趴着,浑身浴血。那身象征外门执事的青岚宗制式袍服早已破碎不堪,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布料,凝固成硬邦邦的块状,沾着尘土和碎石,显得狼狈而悲壮。他的后背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几乎将他的身体贯穿,伤口边缘焦黑,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腐蚀气息 —— 那是被高阶魔气或腐蚀性法术所伤的痕迹。他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扭曲,显然已经折断,可他的左手,却依旧死死握着那柄厚重的土系阔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甲都嵌进了剑柄的木纹里,即便在死亡降临后,也未曾松开半分。
那嗒嗒声,正是从他身下汇聚的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中滴落的。血珠砸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苏杨的心上。
他死了。
这个曾经在庶务堂里,用粗犷的声音驱散刁难他的弟子的屠执事;这个将地脉副令郑重交给他,眼神里满是信任与托付的长辈;这个在暗室之外,明知对手强大,却依旧选择留下来断后,只为给他争取那一点点时间的修士,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他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对寒泉真人的承诺,也为苏杨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洪流,瞬间冲垮了苏杨的心防。那是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是深入骨髓的愧疚,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 如果他能更快一点破解地脉符文,如果他能更早发现冯志远的阴谋,如果他能在屠洪刚断后时多帮上一把,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还有无力,深深的无力感,他明明已经突破到炼气六层,明明掌握了更强的力量,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死去,连保护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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