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属于这里。
摇曳的烛火将城堡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提琴与鲁特琴的旋律缠绕着旋转的裙摆。女士们的丝绸长裙曳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裙摆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流淌,如同融化的阳光。男士们的刺绣马甲随着舞步起伏,靴跟敲击地面的节奏与乐章完美契合。他们的笑声像香槟气泡般轻盈,混着玫瑰与薰衣草的香气,在拱顶下回荡。
阴影里,一道身影静立在雕花橡木拱门下。银发如月光织就的瀑布,垂落在他玄色天鹅绒斗篷上,边缘的银线绣着暗纹,随着呼吸微不可察地起伏。
他苍白的手指搭在冰凉的石栏上,指节修长,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双永远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眸注视着舞池中央,看着那些旋转的生命——他们的脸颊因兴奋而潮红,颈动脉在皮肤下搏动,像熟透的果实般诱人。
“你差点让玛尔拉德被他最喜欢的血奴杀掉,”黑色的裙琚从画廊深处走来:“拉莱耶,如果你再这么坑害同族,我也帮不了你了。”
“这也要怪我?我和那个女孩一共就说了不到十句话。”拉莱耶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描绘石栏上的图案:“我只是告诉她,成为长生的吸血鬼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已,她明白之后想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有人能读取拉莱耶的记忆,就会发现一件事——另一个世界里,唯一和拉莱耶关系不错的三代血族,长得竟然和贝尔摩德有五分相似。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人类的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了吗?”女性吸血鬼喝了一口血酒,唇下的尖牙若隐若现:“没关系,你迟早会明白的。得到大人的恩赐成为血族之后,能陪伴你度过漫长余生的只有你的同类。”
“转瞬即逝的人类关系于血族而言,就像这场舞会之于旁观的你——这是一场无法共舞的华尔兹。你能看清每个舞步,却从来踏不进节拍。”
“哇,希尔娜看得很清楚呢。”拉莱耶扬起欢快的笑容:“听你说得这么通透,传闻里爱上血奴结果为他初拥后还不到二十年就因为被绿把人又杀了的吸血鬼一定不是你吧?”
名叫希尔娜的女性吸血鬼:“......”
“既然同类这么重要,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去爱血奴呢?”拉莱耶笑眯眯地开口,听不清他说话的人根本不会意识到他在戳着人家痛处挑衅:“难道不是因为,长生和爱从来无法兼容吗?”
“爱和死永久相伴,求爱的意志也是求死的意志......对吸血鬼这个种族,这句话就更权威了——求爱等于求死。”
“同样永生的两个血族相爱,就像一起进行一场漫长的旅行,问题会在路程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渐渐地,彼此的目光不再看向对方,接触也慢慢变少,激情消退后,你甚至想不起来最开始为什么要结伴旅行——是因为这样租旅馆比较便宜吗,希尔娜?”
女性吸血鬼被他气得发抖:“拉!莱!耶!”
她的恼羞成怒换来的是拉莱耶更进一步的嘲讽。
“因为孤独所以去爱上一个人,结果因为爱上一个人让自己更孤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纪复世纪,遗忘旧面孔,迎接新面孔......把永生这种折磨说成是恩赐的你真是可笑,这种话骗骗自己就好了,我真的会听一次笑一次的。”
“这里不属于我。”拉莱耶向唯一算得上自己好友的女性吸血鬼吐舌:“我昨晚用刚买的龟甲卜了一卦,转机就在下次沉眠的时候——我要好好设置一下阵法......”
希尔娜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龟甲?你知道没有任何吸血鬼是用龟甲占卜的吧?还不如向该隐大人祈祷......”
“以前没有,自我之后就有了。”拉莱耶大大咧咧地揽着好友的肩离开舞会:“那个龟甲据说是从商朝传下来的文物,我上个月花大力气从一个英国军官那里弄来......”
希尔娜挑眉:“你的花大力气弄来是指?”
“我硬着头皮把他做的鹰嘴豆和土豆尸体混合物塞进嘴里然后对他笑了一下。”拉莱耶露出痛苦面具,用笑容掩去淡淡的惆怅:“幸好他前天被德/军炸死了,不然说不定我今天还要和他一起跳舞......对英国人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希尔娜大笑起来。
......
拉莱耶已经有点记不清希尔娜的样子,她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逐渐与贝尔摩德合二为一,但她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仿佛可以穿越时空,让拉莱耶在久违的强烈情绪波动中再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一个错误。
“我不属于这里。”
或许希尔娜说得是对的——吸血鬼的同伴只能是吸血鬼。这里不是他的家,虽然原来的世界也不是,但至少有他理解的规则、有和他相似的“异类”、有属于他的黑夜和存在的逻辑......再不济,还有真的能杀死他的圣水。
他是一个被遗弃在错误时空的碎片,一粒被风吹到异星沙漠的尘埃,在这个世界,他永远找不到另一粒相似的尘埃——或许他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可这种孤独的循环,地狱般的重复......
算了吧,这种痛苦没必要再传递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做下决定,一想到那张脸还是会这么难受呢?
好冷——渗透到灵魂和每一个永恒瞬间的冷。
赤井秀一将拉莱耶抱进他之前待过的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然而,只是转头关个灯的功夫,就看到拉莱耶竟然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
“拉莱耶?”赤井秀一缓步靠近:“你怎么了?”
“——just want to be with you。”
赤井秀一没听清:“......你说什么?”
拉莱耶的眼睛缓缓睁开,没开灯的房间里,仅有月光落在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摧枯拉朽的素白。
赤井秀一觉得拉莱耶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我说......”拉莱耶淡淡一笑,灰色的眸子里酝酿着现在的赤井秀一还看不懂的情绪。
“爱是比死亡更难解的谜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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