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浓重的雾气如厚重的帷幕，将世界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发现拳拳到肉的武打戏里出现了一只孱弱的小蝙蝠。飞到这里似乎已经耗费了它的全部力气，干脆直接瘫到了一具尸体上——这是死在詹姆斯手上的杀手之一。

刚断气的人不仅不会反抗，喝起来还是热乎的，小蝙蝠如同蹲在X马超市生鲜区等着两千块钱的龙虾咽气然后一折买下来的顾客一样快乐地大吸一口——捡便宜得来的总是喝着更香，可惜用蝙蝠的身体喝也喝不了多少，不然如果把肚子撑爆，本体就需要喝更多的血来修复。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啊......”喝得肚子圆鼓鼓的小蝙蝠保持着老母鸡卧蛋的姿势钻进了尸体的衣服里趴好，和尸体今天穿的黑T恤融为一体：“要下雨了……找地方躲一会儿。”

像是在呼应小蝙蝠的话，一道闪电忽然划破半边天幕，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响起，劈开被雾气营造的世界，也照亮了小巷里的尸山血海。

詹姆斯扔掉已经彻底歪曲变形的撬棍，从缓缓倒下的尸体手中抽出匕首，两个杀手同时攻过来，一人锁住詹姆斯的咽喉，一人拔出三棱刺向詹姆斯的腰腹狠命刺下！

“噗——”

一口热血喷出。

＊

赤井秀一也发现了天气的变化，逐渐开始淅淅沥沥的雨水并没有浇灭演员的热情，反而使他更为投入，台下的观众们仿佛真的穿越时空，看到了普里阿摩斯临死前的悲壮。

“在一场暴风雨到来以前，

天上往往有片刻的宁寂，

一块块乌云静悬在空中，

狂风悄悄地收起它的声息，

死样的沉默笼罩整个大地；

可是就在这片刻之内，

可怕的雷鸣震裂了天空……”

被血色浸染的小巷中，雨点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而至，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气，宛如冰针一般扎进这沉沉夜色里。

枪伤、刀伤，詹姆斯的身体就像一个四处漏血的布袋子。肾上腺素的作用渐渐消退，彻骨的冷意缓缓涌上。寒气顺着雨滴，渗透进每一寸肌肤，仿佛要把人的体温都一并抽走。

“为什么……”詹姆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哪怕视野逐渐模糊也不曾挪开目光。

“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终于走近，最终在詹姆斯面前三步处停下：“为什么为了金钱做窃国贼？你是想说这个吗，布莱克先生？”

詹姆斯不语，但执拗的眼神已经能代表一切。

“令人叹息的天真……布莱克先生，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任职的这个国家啊……”

“从建国开始，这个国家就已经被分成了两部分——美利坚共和国和美利坚帝国。无知的民众活在美利坚共和国，相信国家的权利属于人民，但它最深层依旧是帝国，而帝国，总有它的主人。”

“布莱克先生，你觉得这个主人，真的是四年一换的总统吗？”

“我并不是什么窃国贼，只是比你更早……更早地认识到它真正的主人是谁，FBI真正服务的对象是谁。”

雨滴砸在詹姆斯脸上，好似细小的石块砸落，生疼生疼。寒意和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人清醒得有些残酷。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詹姆斯闭上了眼睛：“安藤洋平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前进的尽头是毁灭……毁灭啊。

帝国必有被推翻的一天，他会在新世界里等着，等着看这群人洋洋得意的笑容被惊恐取代，看他们一个个被今日的傲慢反噬——他等着。

“安藤洋平？”一听到这个名字，来人藏在防毒面具下的眉头皱起，他半蹲下来，怀疑安藤洋平死前还有些话是自己这边没有得到的讯息：“他还说了什么？”

刹那间，一阵强力将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狠狠压在地上，詹姆斯回光返照地爆发出巨力，将夺来的匕首插入来人的咽喉中！

————

“去，去，你娼妇一样的命运!

天上的诸神啊!剥去她的权力，不要让她僭窃神明的宝座！

拆毁她的车轮，把它滚下神山，

直到地狱的深渊。”

掌声雷动，中场休息。

——詹姆斯到底去哪儿了？

赤井秀一头疼地捏紧眉心，可除了等待又没有其他选择——詹姆斯或许在甩开追兵的关键时刻，任何多余的行动都可能打扰到他。

算了。

赤井秀一任由睡得里倒歪斜一无所知的拉莱耶滑到自己腿上。

等这场话剧演完，如果詹姆斯还没到，自己就顺着机场去找他。

防毒面具摘下，下面的脸并不是詹姆斯熟悉的那张属于监督特别探员的脸，而是一张年轻的、陌生的杀手的脸。防毒面具里有一个小小的视频通讯器，通话被掐断前，詹姆斯似乎听到了对面讥讽的笑。

夜色里的叹息，冰冷且尖锐。

坐在原地的詹姆斯已经无力对后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做出反应。

“啧，嘴上说的厉害，最后派来的还不是一群废物。”气质与拉莱耶气质迥然不同的银发男人打着黑色的雨伞，对之前听到的一切对黑衣组织的嘲笑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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