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英语,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窗外。
马路那头,偶尔传来几声汽笛,远远的,带着盛夏特有的燥热与不安。
马路这头,老槐树下,落满了蝉壳。
风吹过,却吹不散午后的闷热,像是在空气里搅动,却始终搅不出一丝清凉。
教室里,风扇嘎吱作响,偶尔翻动的纸张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周屿已经填完所有答题卡,连试卷也检查了两遍。
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整整三十分钟。
于是,他放下笔,放下答题卡。
怔怔地望向窗外。
今天是个见不到阳光的阴天,连盛夏的灼热都被云层遮掩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几乎会让人忘了,此刻正值夏日。
对他而言,这场英语考试,其实已经结束了。
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也将在这片阴沉中悄然落幕。
此刻。
周屿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他知道,即使在未来很多年之后,他也仍会记得这个夏天,这个下午,这场提前完成的英语考试——
还有那份仿佛永远无法复制的平静。
他忽然想起重生前,曾和汪奇聊过一次天。
作为一班的常年第一,汪奇如愿考去了清大,读统计学,说白了也是继续学数学。
本科毕业后,他远赴大洋彼岸,也是去了漂亮国读PhD,一心想成为科学家,回国报效祖国。
周屿那时挺羡慕他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一直在坚定地往前走。
而自己呢?
十八岁的时候也很中二的嚷嚷着:老子学计算机,以后要用技术改变世界!
后来么,也不过是在滚滚红尘中追名逐利,满身铜臭,甚至有点抗拒去谈起十八岁那年的理想了。
汪奇博士毕业后去了安德森癌症中心做博后,从事基因统计方向的癌症研究。
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回国。
有一次他们通电话,汪奇忽然说——
“如果可以,人生永远停在高三,反复循环,其实也很幸福。”
“因为那时候我们只需要为了一个目标努力,高考。”
“这是一件,你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事情。”
“可你长大之后,你要同时追很多目标,很多时候,你努力了也没用。”
周屿记得他说这话时,语气是平静的,却又藏着某种深藏不露的疲惫。
至少在他重生前,汪奇还是没能回国。
而现在,站在这个与世界短暂隔绝的高考尾声里,除了那份久违的平静,周屿心中也泛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惆怅。
——我的青春,好像又一次结束了。
三十分钟后,铃声响起。
高考结束了。
“哐——”的一声,教室的门被推开,沉闷已久的教学楼像头猛然苏醒的巨兽,学生们蜂拥而出,脚步交错,心跳嘈杂。
有人高举双手大喊:“解放啦——!”声音嘹亮。
也有人垂头丧气,低声念叨着刚才那道完形填空,不甘地皱着眉头离开。
有女孩在角落悄悄拭泪,有男孩冲出教学楼,猛地仰头大笑又欢呼。
忽然,一摞摞复习资料从教学楼的窗户飞了出来。
课本、试卷、笔记本,带着过去三年的记忆,被抛进风里,在半空中翻滚、跳跃、盘旋,如同盛夏里突如其来的飞雪。
阳光照在那一页页纸张上,泛着微光,纸屑纷纷洒洒,如梦似幻。
楼下操场,白雪漫天。
临安中学,每年盛夏,都会下一场雪。
而在这场雪中,周屿走出了校门。
他没有回头。
......
......
高考前半个月,
五班这群骚狗子就已经提前筹划好了“高考结束狂欢夜”的流程。
是的,考试都还没考,庆功宴的计划却早早安排得明明白白。
饭吃哪、歌在哪唱,连谁负责带打火机、谁负责点歌都分配得妥妥当当。
当然,这个年纪、这个年代,花样也没多少。
无非是——一起吃个饭,然后去KTV鬼哭狼嚎一通。
不想去KTV的,就组队去网吧通宵了。
所以,老班长周宇早早就找穆桂英定了几桌,就在周屿家的小酒楼里。
小酒楼不大,这么一弄,干脆就不接其他生意了,直接包场。
穆桂英乐呵呵地说:“那天归你们五班了,全场随便闹。”
考试结束,铃声落下,人群汹涌而出,欢呼雀跃。
周屿没有和任何人结伴而行。
而是独自默默走出校门,骑上那辆老旧的永久自行车,在阴沉却燥热的风里缓缓前行。
像前世一样,缓缓穿过学校回家的路,回到自家的小酒楼。
不过,今天的他,走的格外的慢一些。
抵达小酒楼时,菜已经全上齐了,屋里早就闹翻了天。
整个店里都是五班的人,一群人挤在一起,有人大声吵闹,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筷子盘子碰得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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