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吹得青竹堂内烛影摇红。
林诗音端着药碗走近,脚步轻得像一片雪落在瓦上。
她眉目低垂,长睫在烛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唇角微扬,像是藏着一句没说出口的温柔。
可这温柔太静、太稳——稳得不像她。
李云飞靠在软榻上,指尖藏于袖中,掌心蝶印悄然发热。
他望着她,不动声色地呼吸着,仿佛还在那元末血月祭坛的余烬里挣扎。
耳边回荡的不只是黑冥子临灭前的诅咒,还有苏媚消散时那句“下一次,我会在你最爱的人梦里醒来”。
而现在,那个“梦”,正在向他走来。
“喝药吧。”林诗音声音轻柔,一如往常。
可就是这份“如常”让人心底发寒。
苏媚倚在门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方才那一瞬——林诗音指尖拂过药罐边缘时,一道黑痕如蛛丝般渗出,转瞬即逝。
若非她曾在天魔教修习“情瞳秘术”,能窥人心绪波动,根本无法察觉。
她缓步上前,故作关切:“诗音姐姐,这几日你也累了吧?让我帮你搭把手。”
话音未落,已伸手去扶对方手腕。
就在肌肤相触刹那——
一股阴寒如毒蛇逆窜,直冲经脉!
苏媚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惨白,指尖泛起诡异青黑。
“她的脉里……有‘音丝’在织网!”她咬牙低语,眼中怒火翻涌,“这不是她!那是残魂在借壳说话!”
慕容雪早已立于枯井阵前,手中玉铃轻颤,一声清鸣破空而起。
铃音如水波荡开,空中骤然浮现一幅虚影——正是林诗音的识海深处:本该澄澈如镜的心核,此刻却被无数漆黑丝线层层缠绕,如同蛛网困住明月。
那些丝线微微震颤,竟与某种远古频率共振,正一点点模仿她的情绪、记忆、语气……
甚至,连她低头吹药时那一缕碎发垂落的角度,都在被精准复制。
“黑冥子没死透。”慕容雪声音冷峻,“他将最后一缕残魂寄在‘情念共鸣’之上,顺着苏青竹唤醒林诗音神识的针线,潜入了她的识海。现在他在学她——学她如何爱你。”
屋内死寂。
李云飞缓缓坐直身体,目光落在林诗音脸上。
她依旧平静,甚至抬眼对他笑了笑:“怎么了?药快凉了。”
那一笑,完美无瑕。
可李云飞知道——真正的林诗音,每次看他喝药,总会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那是她心疼他受苦的小习惯,藏不住的柔软。
而眼前这个人,笑得太标准了。
他喉头一滚,压下翻腾的杀意,反手将药碗接过来,一口饮尽,嘴角扬起惯有的浪荡笑意:“还是你煎的药最对我胃口。”
夜里三更将近。
青竹堂外风雨欲来,乌云吞月。
李云飞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实则掌心蝶印不断微震,感知着屋内每一丝气机流转。
他知道,那东西在听、在看、在学。
它想等他松懈,等他心乱,再一举夺舍。
所以,他必须先乱它的局。
“你说……苏青竹最后到底留了什么话?”他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聊家常。
林诗音坐在灯下缝衣,银针穿线,动作流畅:“她说……信我,而非依我。”
一字不差。
可李云飞心头却猛地一沉。
——她没皱眉。
不是迟疑,不是犹豫,而是干脆利落地答了出来,仿佛早就准备好答案。
真正的林诗音,听到这个名字会怔住,会眼眶微红,会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而这具躯壳里的东西,只是在“演”。
“原来如此。”李云飞轻笑一声,翻身坐起,眸光骤冷,“看来你是真不怕我揭你的皮。”
屋外忽有铃声在响。
慕容雪步入堂中,手中捧着一枚古旧铜盘,上刻三心连环阵纹:“要逼它现身,唯有‘三心焚魔阵’——以你们三人对他的情念为引,点燃心火,烧断寄魂之丝。但它有个代价——若阵中有一人动了杀意或执念过深,反噬的将是施术者自己。”
苏媚冷笑一声,赤足踏地,裙裾翻飞如焰:“说得轻巧。他最爱的是诗音,一旦动手,第一个崩溃的就是云飞!到时候别说除魔,怕是他自己先疯了。”
空气凝滞。
李云飞却笑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桌前,从枕下取出一支旧发簪——是当年林诗音送他的定情信物,铁锈斑斑,却从未离身。
“那就让它看看。”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我能为她杀人,也能为她放手。”
话音落下,发簪划过三指指尖。
血珠坠落,在地面绘出三心连环之阵。
蝶印嗡鸣,双纹微震,但他没有引动一丝外力。
“这次。”他抬头,目光灼灼,“我不靠苏青竹,不靠青竹笛,不靠任何传承——就靠她们,愿不愿信我。”
血阵缓缓亮起。
风起,云涌,识海深处,那一团黑丝猛然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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