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血未干,夜已三更。
李云飞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衣衫。
梦里又是那场火——青竹观的屋梁在烈焰中崩塌,母亲站在火心中央,手中紧握着那支与他如今一模一样的青竹笛。
她不哭,也不喊,只是缓缓将笛子送入火焰,唇角竟带着笑:“云飞……活下去,别回头。”
每一次醒来,笛子都在震。
这一次,更甚。
青竹笛静静躺在枕边,笛孔深处渗出细密血珠,像有生命般缓缓滑落,在雪白床单上蜿蜒成一道残缺音纹——七弯八折,似歌非歌,似咒非咒。
李云飞盯着那痕迹,指尖微颤。
这已是第三夜。
三夜皆同梦,三夜皆见焚笛,三夜皆有血纹浮现。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运转苏青竹所授“归息法”——心神沉入丹田,引气归经,如溪流回谷,万籁归寂。
可就在气息即将平稳之际,一股陌生律动骤然自任脉深处窜出,如钟鸣地底,震荡奇经八脉!
“呃!”他闷哼一声,喉间腥甜,强行压下翻涌气血。
这不是内力失控,也不是走火入魔。
这是……共鸣。
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与某种遥远的存在遥相呼应。
晨光初透窗纸,林诗音便推门而入,药箱轻放案上,眉心微蹙。
她昨夜便察觉李云飞气息紊乱,今晨特来查房。
掀开他袖口,只见指尖泛黑,血脉隐现青紫之色,连掌心命门线都开始扭曲变形。
“你昨晚又强压灵觉?”她声音清冷,却掩不住担忧。
李云飞扯了扯嘴角:“睡得挺好,就是做了个梦。”
“骗鬼。”林诗音冷笑,取出三枚银针,手法迅疾无比,直刺他心俞、神堂、膻中三穴,针尾轻颤,引出一丝黑血。
“你经脉中有异种韵律,像是……魂魄被外物牵引。若再这样下去,不出七日,心脉自焚,灵台溃散。”
她抬眸盯他:“苏青竹的‘归息法’只能压制一时,治不了根。你体内的东西……在反噬你。”
李云飞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知道它是什么。”
话音未落,苏媚已踹门而入,红裙曳地,眉梢染煞。
她昨夜翻遍天魔教残卷《魂蛊录》,终于找到一条尘封记载:“共鸣引劫:宿主情志剧烈波动时,若曾承载强者残魂或替身灵魄,其魂印未固,则易引发内外共振,轻则经脉逆乱,重则魂飞魄散。”
她将古籍摔在桌上,眼神凌厉:“你娘当年用命换来的替身灵,根本没完全融合!苏青竹是‘伪灵’,靠执念维系,一旦你情绪崩塌,她就会动摇,而你体内真正的‘天音双刃’残魂——就会趁虚而入!”
李云飞苦笑:“所以我是个人形剑鞘,还自带定时炸药?”
“差不多。”苏媚冷冷道,转身取出四盏琉璃香炉,分别置于房间四角,点燃一种幽紫色的香料,“断音香阵,隔绝外引。今晚谁敢入我布的局,我让他魂都没处收。”
她走近他,指尖蘸上一点胭脂混合着自身精血,在他眉心画下一枚符印,朱砂微烫,烙入肌肤。
“封灵符已下,七日内不得动怒、不得悲恸、不得近血光。”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要是敢走火入魔,我就用蝶毒把你钉在床上,让你生不如死。”
李云飞看着她眼底的狠意与藏不住的颤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这是怕我死?”
苏媚别过头,嗓音微哑:“我是怕你变成别人。”
与此同时,慕容雪已在青竹堂地下密室调出整座城市的灵脉图谱。
蓝光流转间,她指尖停在老城区地下管网交汇点——那里,赫然标记着一座早已湮灭的遗迹:灵音碑。
“二十年前青竹观大火……烧的不只是房子。”她喃喃,“那是封印松动的第一道裂痕。”
她拨通律言的通讯玉符。
良久,对面才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如古井无波:“若要镇压‘天音双刃’,需以‘血契引路,心灯为锚’。否则……宿主灵识将碎,永世不得轮回。”
“有没有别的办法?”慕容雪问。
“有。”律言顿了顿,“你不该问。”
消息传回,李云飞听完,只抬头看了眼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淡淡道:“让我娘白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那一夜,风雨欲来。
他独自坐在院中,青竹笛横于膝上,指尖抚过笛身血痕。
风穿过笛孔,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有些人,必须去见。
有些债,该还了。
而在城市最深处的地底,一座尘封已久的石室之中,一块刻满古音符的黑色石碑静静矗立,碑面浮现出半透明的刀影轮廓,微微震颤,仿佛在等待一把能唤醒它的钥匙。
和一个愿以命相付的执笛人。
暴雨倾盆,如天河倒灌,砸在老城区斑驳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白雾。
李云飞独自一人,踏着水浪前行,青竹笛横抱于怀,像抱着一具未下葬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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