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山巅嶙峋的岩石。
李云飞盘膝而坐,手中那支青竹笛泛着幽光,仿佛沉睡千年的魂魄正随指尖苏醒。
他没有立刻吹响它,只是轻轻摩挲着笛身上的裂纹——那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像是岁月刻下的年轮,又像是一封封用血与命写成的情书。
一道风掠过耳畔,他闭上眼,将笛口轻抵唇边。
呜——
第一声笛音破空而出,低沉悠远,如寒潭月下孤鹤长鸣。
音波荡开,竟在虚空中凝成一片薄雾般的光影:元末乱世,魔教火海焚天,黑烟滚滚中,一个红裙女子被铁链贯穿双肩,悬于祭坛之上。
她眸光如死,却在他冲入烈焰那一刻猛然睁眼。
“你疯了?!”苏媚嘶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我早就疯了。”李云飞咧嘴一笑,咬破手指以血启笛,青竹化剑,斩断锁链,“从捡到这支破笛子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好好活着。”
画面一转,北宋华山雪夜,林诗音白衣胜雪,持剑立于断崖之侧,身后是崩塌的宗祠。
她冷声道:“你不该来。”
“我不来,谁替你扛这满门血仇?”他踏雪而来,笛音震碎埋伏者的杀阵,却在她倒下时第一个扑上前去,抱紧那具冰冷身躯,“你说过……剑修无情,可你流的眼泪,烫得我心口疼。”
再换一幕,大唐皇城深处,慕容雪凤冠坠地,血染宫绸。
她被人诬陷弑君,囚于铜雀台,唯有他在万军之中穿行,以针灸逆脉之术吊住她最后一口气。
“你是公主,也是我的药人。”他笑着擦去她眼角血泪,“所以别死,我还欠你一场长安花下酒。”
最后,天刑殿第九重,东海女王披发赤足,银丝缠绕九根刑柱,天地变色。
她冷冷盯着他:“救我?你可知放我出来,江湖会血流成河?”
“我知道。”他站在废墟中央,青竹笛插在身前,“但我更知道,有些人,本就不该被关着。”
音止,影散。
李云飞睁开眼,胸口起伏,额角渗出冷汗。
那些回忆不是幻象,是他的命换来的真真切切的活过。
每一个女人,都曾在他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伸手拉了他一把——不是仰望英雄,而是并肩而战。
“你还记得第一次为我吹笛子的时候吗?”
清冷嗓音自背后传来。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林诗音站在三步之外,月光照在她素白的衣袂上,宛如初见时华山峰顶的霜雪。
她手里还握着剑,但剑未出鞘,目光却比剑更利。
“当然记得。”他低头看着笛子,语气轻佻,“那时候你嫌我脏,说我一个混混不配碰你华山雅乐。结果我偏用这支‘破笛子’,把你从走火入魔的剑阵里捞了出来。”
“那你现在又要吹给谁听?”她问,声音很轻,却压住了风。
李云飞沉默片刻,笑了笑:“不知道。也许……是给自己听的吧。”
林诗音走近一步,袖间微动,似想触碰那支笛子,却又收回手。
“你今晚离开营地,一句话都没留。小飞说你可能不会再回来。”她顿了顿,“你在逃什么?”
“我不是逃。”他抬眼望向远方群山,“我只是……该想想自己到底是谁了。以前我以为只要变强,就能护住所有人。可现在我发现,越是想抓住,越容易失去。”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轻笑:“你知道吗?那天我说要重建华山派,不是为了你点头,也不是等你扶持。我是想告诉你——我也能成为别人想要追随的光。”
李云飞怔住。
她从未这样直白地说过话。
“所以,”她低声问,“你要去哪里?”
话音未落,另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
东海女王缓步而来,银发如瀑,周身萦绕着深海般晦涩的气息。
她站定在两人之间,目光扫过李云飞,又落在远处翻涌的云海上。
“我已无牵挂。”她说,声音平静得如同潮退后的礁石,“天刑海才是我的归宿。那里有我族人的骨碑,也有等待重启的封印。”
她转向李云飞,眼神罕见地柔和了一瞬:“你呢?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风骤然停了。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一个是曾与他共赴生死的旧侣,一个是挣脱枷锁的绝代女王。
一个想建新江湖,一个要回旧故土。
李云飞握紧了手中的青竹笛。
更是选择。
就在他欲开口之际,笛身忽地微微一颤,幽青光芒自裂纹中缓缓溢出,如同血脉复苏。
他心头一跳。
某种熟悉的气息,正在苏醒——那是苏青竹的印记,是自他踏入无限武林以来,始终守护他灵魂的存在。
可此刻,那气息不再沉默。
它在呼唤,在警示,在等待他做出抉择。
而答案,或许就藏在这支染过血、救过命、也见证过无数深情的笛子里。
青竹笛光芒骤盛,仿佛有千年的月光尽数倾泻于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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