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缠绕着灵音泉畔的青石小径。
李云飞站在幽潭边缘,脚下是墨玉般的水面,倒映不出星月,只有一圈圈缓慢扩散的涟漪,仿佛这水底藏着某种沉睡的呼吸。
苏媚与林诗音被无形结界阻隔在外,身影渐渐模糊。
风声骤停,连竹叶也不再轻响——整个山谷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踏。”
一只脚缓缓踏入水中。
没有波澜,没有触感,仿佛踩入的不是池塘,而是虚空本身。
下一瞬,天地倾覆!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水底爆发,如同巨口将他吞噬。
意识如断线风筝,在混沌中急速坠落。
耳边响起无数低语,似哭似笑,似爱似恨,交织成一片无序的音潮。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李云飞睁开眼,发现自己立于一座通体由音符构筑的宫殿之中。
那些跳动的符文悬浮在空中,化作梁柱、台阶、穹顶,彼此共鸣,奏出空灵悠远的旋律。
这里没有日月,却有柔和的光自四面八方洒下,像是声音凝成的辉。
殿中央,一名白衣女子静立如画。
她眉目清淡,眸若秋水,一袭素裙不染尘埃,发丝间缀着几粒微光闪烁的银晶,宛如星辰垂落凡尘。
她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从某段失传古曲中走出的魂魄。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回响,“我等你很久了。”
李云飞眯起眼,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你是谁?”
“梦璃。”她微微颔首,袖袍轻扬,“心魔试炼的引路者,也是……青竹笛最初的记忆碎片之一。”
他心头一震。
苏青竹曾说过,这笛子来历非凡,承载七代主人意志,而最古老的那段,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中。
眼前之人,竟是那湮灭中的残影?
“为何选在此刻觉醒?”他问。
梦璃望向他,目光仿佛能看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因为你终于触及‘情念’之极。破妄非靠功力,而在真心。但……真正的大门之后,并非奖赏,而是清算。”
她抬起手,空中浮现出三道旋转的符印,每一枚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痛苦、悔恨、执念。
“三日三夜,三重心魔试炼。”她缓缓说道,“第一关:过往之辱;第二关:挚爱之逝;第三关……是你亲手埋葬的自己。”
李云飞冷笑:“所以你们要我重新经历那些烂事?羞辱、背叛、失去?然后跪地求饶?”
“不是重历。”梦璃摇头,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是要你在幻境中做出选择——是逃避,还是面对?是沉沦,还是斩断?唯有以心为刃,才能真正掌控青竹笛最终之力。”
话音落下,宫殿开始崩解。音符如雨点般坠落,又在半空化作灰烬。
“记住,”梦璃的身影逐渐透明,“你可以骗所有人,甚至骗自己。但在心魔面前——你瞒不过一丝颤抖。”
最后一缕光消散前,她轻轻叹息:“愿你能听见……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世界再次扭曲。
寒风扑面,垃圾腐臭味钻入鼻腔。
李云飞猛然站定,环顾四周——斑驳墙皮脱落的巷口,锈迹斑斑的铁门,墙上歪斜贴着的通缉令上,赫然是他十二岁时的照片。
这是……他流浪的街头。
远处传来哄笑。
三个高大的少年围住一个瘦弱少年拳打脚踢,那孩子蜷缩在地,脸上满是淤青,手里死死护着一块干硬的馒头。
是他。
十二岁的李云飞。
“抢东西还敢跑?废物!”为首的混混一脚踹在他肋骨上,狞笑着,“你爸妈早死了,没人管你,不如给我当狗,天天有饭吃!”
小李云飞咬牙不语,嘴角淌血,眼神却倔得像刀。
围观人群冷漠走过,有人低头快步避让,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取乐,无人出手,无人发声。
那一刻的无助、屈辱、愤怒,如毒藤缠绕心脏,再度勒紧。
幻象中忽然浮现一道黑影——正是当年欺辱他的主谋,如今早已死在一次帮派火拼中。
可此刻,他又出现了,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
“你还记得吗?你说长大要变强,要让他们后悔……可你现在呢?靠着女人救,靠鬼神助,算什么英雄?”
他一步步逼近成年李云飞,声音刺耳如刮铁:
“她们爱你?呵!苏媚不过是利用你逃离魔教;林诗音更是瞧不起你这市井混混!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连童年都不敢面对的懦夫!你不配拥有力量,更不配被爱——”
李云飞瞳孔骤缩,掌心渗出冷汗。
那话语一字一句,竟与他深夜独处时内心质问自己的声音惊人相似。
原来……这些年来,他嘴上说着“老子天下第一”,浪荡不羁,游戏红颜,可心底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低吼:
你根本不值得。
风起了,卷起地上碎纸与尘土。
那旧影越逼越近,眼中燃起幽蓝火焰,像是要把他彻底钉死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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