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下沉的瞬间,李云飞耳膜嗡鸣,像被人狠狠按进深潭。
黑暗里有冷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本能蜷起身子,却触到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是记忆里那间漏雨的破屋。
泥地上积着浑浊的水洼,墙角霉味混着铁锈味直钻鼻腔。
七岁的自己正缩在草堆里发抖,光脚沾着泥,后颈还火辣辣地疼——那是刚才被黄毛混混踹的。
"小杂种!"粗哑的骂声穿透雨幕,"老子的钱呢?"
破木门被踢得哐当响,三个染着红毛绿毛的混混挤进来。
为首的黄毛拎着啤酒瓶,瓶口碎碴还滴着水,"说!
你偷了老子藏在墙缝里的五十块!"
小云飞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记得三天前在垃圾堆翻到半块烤红薯,是墙缝里漏出来的光映着那张皱巴巴的钞票——可他没拿,真的没拿。
"不说?"绿毛抄起墙角的木棍,"老子打断你腿!"
木棍带着风声劈下来。
小云飞闭紧眼,却没等来疼痛。
他听见"咔"的脆响,再睁眼时,木棍断成两截,滚到脚边。
青竹笛?
泥地里躺着支半新不旧的笛子,笛身沾着血,刻着"云飞"两个小字。
是三天前在巷口捡到的,当时有个穿素裙的女人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这笛子。
"那是什么?"黄毛眼睛发亮,踩着泥水冲过来。
小云飞鬼使神差抓起笛子,护在胸口。
"操!"黄毛的拳头砸在他背上,"敢跟老子抢东西?"
剧痛像潮水漫上来。
小云飞蜷缩成一团,笛子硌得肋骨生疼。
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尖叫,看见血珠溅在笛身上,和女人留下的血混在一起——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够了。"
冰冷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小云飞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雨幕里。
那身影穿着他常穿的黑色皮夹克,眉梢挑着玩世不恭的笑,可眼底却泛着他从未见过的空洞,"你在怕什么?
怕承认自己软弱?
怕那些姑娘知道,你根本护不住她们?"
旧影蹲下来,指尖戳在他心口,"苏媚被魔教教规鞭打的时候,你躲在暗格里发抖;林诗音中了寒毒命悬一线,你连银针都拿不稳;慕容雪被掌风掀飞的瞬间,你甚至忘了运功——"
"住口!"李云飞吼出声。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旧影的脸和记忆里的混混重叠,每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我没有!
我救了她们!"
"救?"旧影嗤笑,指尖掠过他手背,"你不过是仗着苏青竹的残魂,仗着系统给的金手指。
没有这些,你连慕容雪肩头的掌印都接不住。"他逼近半步,眼瞳里翻涌着黑雾,"她们要的是英雄,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街头混混。
你凭什么...让她们真心待你?"
李云飞后退两步,后背撞在潮湿的砖墙上。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雨声在耳膜里轰鸣。
掌心里的青竹笛突然发烫,可苏青竹的灵息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只剩若有若无的一丝。
"因为...我想护着她们。"他哑着嗓子,"从捡到笛子那天开始,我就想..."
"想?"旧影突然掐住他脖子,力气大得离谱,"你连自己都护不住!"
意识空间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李云飞看见四周的雨幕开始扭曲,混进更多画面:苏媚被铁链锁在祭坛时泛红的眼尾,林诗音在雪地里为他暖手时睫毛上的霜,慕容雪举着糖葫芦踮脚往他嘴里塞的笑——这些画面正在被黑雾吞噬,像被揉皱的纸。
"他需要引导。"
清越的声音像一根银针扎进混沌。
李云飞脖子一松,旧影的手化作黑雾消散。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见一名身披灰袍的男子站在雨幕中。
那人手持一卷泛黄的音律卷轴,眉眼隐在雾气里,却让人无端觉得亲切,"我是无念,心魔引渡者。"
"引渡什么?"李云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恐惧。"无念指尖轻弹卷轴,空中浮起几个泛着青光的字,"你害怕自己不够强,害怕给不了她们依靠,更害怕...她们看清你骨子里的懦弱后,会离开。"
李云飞瞳孔微缩。
"这些恐惧,是玄音最好的养料。"无念抬手指向天空,李云飞这才发现雨幕上方翻涌着漆黑的旋涡,"它在利用你的记忆,把你困在'我不配'的牢笼里。
若你继续逃避..."
旋涡里伸出一只漆黑的手,瞬间捏碎了慕容雪的笑脸画面。
"不!"李云飞冲过去,却撞在无形的屏障上。
他转身看向无念,"我该怎么做?"
"面对它。"无念将卷轴抛向空中,"旧影不是敌人,是你内心的投影。
你要承认,你曾软弱;要承认,你害怕失去;更要承认..."他的声音放轻,"你比自己想象中更渴望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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