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风裹着桃花瓣扫过白芷手腕,焦黑的雷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她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指缝间坠下几片细碎的金漆——那是方才拼命捶打镜面时蹭上的。
"你终于放下了。"
虚无中泛起涟漪,梦影从光雾里走出来。
这个由白芷记忆碎片凝成的虚影,此刻眼尾的朱砂痣都淡了几分,素白广袖垂落时,带起几缕与白芷相似的桃花香。
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花瓣在她掌心化作星屑:"三百年了,你第一次松开这只手。"
白芷望着自己的手。
指节还在微微发颤,可心里那团冻了三百年的冰,真的在化——化成温热的、酸涩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想抬手擦泪,却被一道带着体温的手臂环住了腰。
是李云飞。
他的青竹笛还别在腰间,笛身沾着方才与天罚对抗时留下的焦痕。
此刻他整个人几乎是贴上来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皱的湖面:"阿芷,三百年前那夜,我攥着半支笛子撞开你房门说要跟你种桃树......"他喉结滚动,"那不是骗你。
是玄空老贼的毒针穿透了我心口,是我来不及了。"
白芷浑身一震。
"可我现在能说清楚了。"李云飞把脸埋进她发间,呼吸灼热得烫人,"我娶过你一世,如今要娶她们一生。
这不是背叛,是延续——延续你教我的、爱一个人该有的模样。"
演武场的桃花突然落得更急了。
林诗音的月白裙角扫过白芷脚边,带着血渍的裙裾轻轻擦过她的绣鞋。
那只沾着血的手搭上她肩膀时,温度比春风还软:"你的爱没有错,只是太沉重。"林诗音将脸贴在她耳侧,"让我来替你,替你守着他,替你看他笑,替你在他咳血时递药,替你......"她声音哽咽,"替你爱他余下的岁月。"
白芷的眼泪突然决了堤。
三百年前那夜的雨幕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少年浑身是血,半支笛子上还沾着敌人的脑浆,却小心翼翼地把她最爱的桃花簪别在她鬓边。
原来不是她记错了,是她太怕失去,所以把那夜的血味记成了怨恨。
此刻林诗音身上的血味却这样暖,暖得她膝盖一软,几乎要栽进两人怀里。
"轮回门开了。"
忘忧的声音像晨钟,从演武场尽头荡过来。
这位总裹着金色纱衣的女子不知何时立在桃花树下,广袖一挥,半空中便绽开一扇旋转的光门。
门后是流动的星河,偶尔有熟悉的面孔掠过——是她记忆里的老嬷嬷,是当年被她误杀的小师妹,是三百年前那个雨夜里,最后在她怀里断气的少年。
"你可以选择重生。"忘忧的目光落在白芷发间,那里还别着那支三百年前的桃花簪,"或者,归于虚无。"
白芷望着光门里浮动的星子,又转头看向李云飞。
他眼底的挣扎早已褪去,只剩一片清明的疼惜;林诗音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指腹轻轻摩挲她腕上淡去的雷纹,像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她突然笑了。
那笑与三百年前掀盖头时一模一样——盖头下的少女眼尾上挑,手里攥着红绸,偏要等新郎官急得直搓手,才肯露出这抹勾魂的笑。
"若有来生......"她踮脚,替李云飞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在他眉骨上多停留了片刻,"我要做个普通人。"她的声音轻得像片桃花瓣,"种桃树,养只猫,等一个会在雨夜里撞开我门的人......"
"但不是你。"她退后一步,走进光门。
星河流过她的指尖,光门里传来她最后的话:"这一世,我不欠你了。"
演武场突然安静下来。
李云飞望着空了的怀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喊出口。
林诗音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那里还留着方才替他挡天罚时的焦痕。
风卷着最后几片桃花掠过两人身侧,落进光门里,转瞬便没了踪影。
"叮——"
一声清响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李云飞腰间的青竹笛不知何时裂开了道细缝,幽绿的竹纹里渗出点点金光,像有活物在笛身里游动。
方才还温凉的笛身此刻烫得惊人,他刚要伸手去碰,笛尾突然绽放出一朵半透明的桃花——与白芷发间那支簪子上的,一模一样。
林诗音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
"玄空的气息。"李云飞按住笛子,抬头望向演武场之外。
远处山巅的云雾突然翻涌如沸,隐约有黑色剑气刺破云层,"他来了。"
青竹笛在他掌心轻鸣,裂痕里渗出的金光越来越亮,竟隐隐映出另一支短笛的影子——两支笛子的轮廓重叠,在他手心里交织成从未见过的模样。
林诗音握紧他的手:"这次,我们一起。"
李云飞低头看向交握的手,又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
风里有血与桃花混合的香气飘来,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雨夜。
他摸了摸腰间裂开的青竹笛,突然笑了——比任何一次浪荡的笑都要明亮。
"这次,谁也别想再分开我们。"
喜欢无限江湖我独行请大家收藏:(www.zjsw.org)无限江湖我独行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