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的冰冷，浸透每一寸破碎的骨髓，冻结每一缕残存的意识。

陆谦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在宇宙尽头的顽石，在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中飘荡。没有痛楚，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沉沦。仿佛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在这种绝对的虚无中被缓慢地剥离、消融。归墟的引力依旧存在，却不再是碾磨，而是温柔的、不可抗拒的拖拽，拉着他向那最终的、永恒的安息之地沉降。

“睡吧…安息吧…归于…永恒…”一个模糊的意念，如同母亲低沉的摇篮曲，在他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深处低语。那是归墟本身的声音，是万物的终点，是湮灭的诱惑。

不！

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边的冰冷死寂中骤然跳动了一下！那是不甘！是苏芷心口空洞的景象在他灵魂深处最后一次灼烧！

这微弱的反抗，如同投入平静死水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沉沦的幻象！

剧痛！如同亿万座火山在体内同时喷发！破碎的骨骼、撕裂的筋肉、濒临崩溃的经脉、光芒黯淡几乎熄灭的先天元胎…所有被重伤压制的痛苦，如同被唤醒的亿万头饥饿凶兽，瞬间冲垮了麻木的屏障，疯狂啃噬着他仅存的意识！

“呃——！”一声无声的嘶吼在灵魂深处炸裂。

视野被猩红与黑暗交替占据。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巨大的神魔肋骨形成的冰冷囚笼之中。身下是粗糙、布满岁月蚀痕的灰白骨板，每一道裂痕都如同深渊。头顶，是交错纵横、遮蔽了扭曲星光的巨大肋条，投下森然如狱的阴影。归墟的虚无之风穿过肋骨的缝隙，发出低沉呜咽的哨音，卷起细碎的、蕴含着神性碎片的骨粉，如同冰冷的雪沫，纷纷扬扬洒落在他残破的躯体上。

暗金色的血液早已流尽，在身下的骨板上凝固成一片片粘稠、失去光泽的污迹。右臂的噬灵骨爪软塌塌地垂落，爪尖抵着冰冷的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暗金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每一次心跳——如果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搏动还能称之为心跳——都带来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脏腑撕裂般的抽搐。丹田内，那颗混沌枯荣星核的旋转迟滞到了极点，每一次艰难的转动，都从核心处逸散出丝丝缕缕灰白的气流，那是本源在不可逆转地流失。初生的先天元胎，更是黯淡得如同随时会破碎的泡沫，仅能勉强维持着一点“空”的存在，不让陆谦彻底跌落回通脉境界。

彻底完了吗？

绝望如同最粘稠的墨汁，试图再次将他淹没。守墓者的亡魂虽被借力湮灭，但这归墟夹缝本身，就是一座永恒的坟墓。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没有灵气，只有无穷无尽的死寂和缓慢而坚定的湮灭。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寻找癸亥令指引的归途，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像是在推动一座大山。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奇异的悸动，突然从他几乎破碎的丹田深处传来！

不是来自枯荣星核，也不是来自元胎，而是来自星核内部那片混沌的漩涡中心！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细微能量流，正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缓缓地探出头来！是之前强行吞噬、尚未被完全磨灭的那一丝亡魂本源碎片！

这碎片蕴含着纯粹的亡魂怨念和归墟死意，冰冷刺骨，混乱狂暴，如同最致命的毒素！它之前被枯荣星核勉强压制在核心深处，此刻随着星核力量的衰竭，封印松动，它立刻开始反噬！冰冷的死意顺着残破的经脉逆流而上，疯狂侵蚀着他本就脆弱的生机！同时，无数混乱的、充满了杀戮与毁灭欲望的亡魂呓语，如同亿万只细小的毒虫，直接钻进他的意识，疯狂啃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杀…杀…吞噬…毁灭…归于永恒…”亡魂的残念在尖叫，在诱惑，在试图将他彻底拖入疯狂与湮灭的深渊！

剧痛叠加着精神污染，让陆谦残存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岛，摇摇欲坠。凶戾的噬灭本能再次被刺激得蠢蠢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燃烧剩余的生命去对抗、去吞噬，但那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加速他的灭亡。

“枯…荣…”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稻草，在他意识深处艰难地浮现。是《枯荣经》最核心的奥义！

枯寂尽头，自有荣光！寂灭之后，便是新生！

不能对抗！不能任由这亡魂碎片肆虐，更不能被它吞噬同化！唯一的生路，是转化！是以枯荣之力为桥梁，将这致命的毒药，炼化为续命的薪柴！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拼了！

陆谦残存的意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凝聚！他不再试图压制丹田内那缕作乱的亡魂碎片，反而主动将仅存的一丝枯荣真气，小心翼翼地引导过去，如同最耐心的引路人，不是排斥，而是缠绕、包裹！

灰白色的枯荣真气，带着寂灭万物的深沉死意，轻柔地缠绕上那缕冰冷混乱的亡魂碎片。如同冰与火的试探，两者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激烈的冲突与湮灭！陆谦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嘴角溢出暗金色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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