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洞庭秋月诗会”的鎏金请柬,由荆州长史家的公子亲自送至李沛然下榻的客栈,却在城中掀起轩然大波——请柬附页上,竟有一行挑衅的小字:“沽名钓誉之徒,可敢真章相见?”
晨曦微露,江雾未散。李沛然立于客栈窗前,手中那封制作精良的请柬在熹微的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洞庭秋月诗会”,荆楚之地年轻一代文人最高规格的聚会,能得此帖,本身已是一种认可。然而,请柬附页上那行力透纸背、充满敌意的小字,却像一根毒刺,破坏了这份雅致。
“沛然,看这字迹锋芒毕露,内含怨怼,怕是来者不善。”许湘云走到他身边,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担忧。她今日穿着一身湘妃色齐胸襦裙,裙摆绣着细密的洞庭莲纹,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李沛然轻笑一声,指尖弹了弹请柬:“是崔明远。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用这种幼稚园小朋友画圈圈的方式表达不满。”他语气轻松,试图宽慰许湘云,但眼神已锐利起来。崔明远,那位在之前小聚中因被他即兴作诗压过一头而耿耿于怀的本地才子,其父乃是荆州司户参军,虽官阶不高,却盘踞地方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这行字,无疑是战书。
“你可有把握?”许湘云望向窗外逐渐苏醒的江夏城(今武昌),码头上帆樯如林,人声鼎沸,“我听闻此次诗会,不仅荆州本地的文人才子会齐聚,连途经此地的几位致仕老翰林也会到场品评。崔明远既敢如此,必有所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沛然转身,目光落在桌案上铺开的一张“楚风诗笺”上。那是他名下产业根据他的构思新推出的产品,以本地特产坚韧桑皮纸为底,边缘印着精美的湘绣风格云梦泽纹样,中间留白供人题诗,已在文人中小有名气。“他若想借洞庭湖、借楚地风物做文章,我求之不得。”
他走到案前,提起笔,却非为作诗,而是在一张空白的楚风诗笺上勾勒起洞庭湖的简略轮廓,口中喃喃:“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孟浩然的句子固然雄浑,但终究是客观描摹。若要出奇,需得将太白兄那‘我寄愁心与明月’的主观情思灌注进去,让这八百里洞庭,活过来,带上我的呼吸。”
许湘云见他已进入状态,便不再多言,默默为他研墨,室内只剩下墨条与砚台摩擦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江涛声。
洞庭秋月诗会的地点,并非设在岳阳楼上,而是选在了岳阳楼旁一处临湖的私家园林“撷秀园”。园内亭台楼阁依水而建,遍植木芙蓉与芷兰,此时正值秋日,天高云淡,湖光山色尽收眼底,确是一处雅集胜地。
李沛然与许湘云相偕而至时,园内已是衣香鬓影,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不少文人见到李沛然,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敌意的目光。他近日几首融合了李白豪放与楚地瑰奇的小诗在坊间流传,名气骤起,自然也动了某些人的“奶酪”。
崔明远一身锦袍,被三五好友簇拥着,正站在水榭中央高谈阔论,所言皆是洞庭典故、楚辞章句,显得学识渊博。见李沛然到来,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换上虚假的笑容,迎了上来。
“李兄大驾光临,真令此次诗会蓬荜生辉啊。”崔明远拱手,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只是不知李兄这位‘外来客’,对我荆楚的山水风物,了解几何?可莫要只是拾人牙慧,堆砌些‘云梦’、‘巫山’的旧词罢了。”
这话语带双关,既点明李沛然非本地人的身份,暗示其创作缺乏根基,又影射他可能只是模仿前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嗅到了火药味。
李沛然神色不变,还了一礼,微笑道:“崔兄多虑了。山水有灵,不以地域划界;文章天成,贵在直抒胸臆。李某不才,恰觉得这洞庭之水,与太白诗中黄河之水、蜀道之险,其奔流到海、百折不回的精神内核,别无二致。至于是否拾人牙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崔明远身上,“待会儿诗会上,自有公论。”
他这番回答不卑不亢,既点出了自己融合李白的创作理念,又将评判权交给了众人,显得从容自信。崔明远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微沉,哼了一声:“但愿李兄不是徒逞口舌之快。”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一众士绅的陪同下步入水榭。有人低呼:“是致仕的刘翰林!他老人家可是当年进士科的诗赋魁首!”
诗会司仪宣布规则:今日以“洞庭秋色”为题,不限韵,各位才子可即兴赋诗,题于主办方提供的上好宣纸上,由刘翰林等几位前辈当场品评。
众人纷纷寻位落座,或凝眉苦思,或低声交流。崔明远似乎早有准备,略一沉吟,便提笔疾书,不多时,一首七律便已完成,由书童高声诵读出来:
“浩淼洞庭接素秋,君山一点望中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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