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吹过寂静的杂役棚屋区,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陈实栖身的破窝棚门口。
棚内,陈实蜷缩在冰冷潮湿的稻草堆里,身上裹着那件白天被浇透、此刻依旧带着潮气的灰麻短褂,冻得瑟瑟发抖。
外门考核那惊魂一幕带来的冰冷刺骨,似乎已经渗进了骨头缝里。每一次呼吸,喉咙都干涩发痒,带着被冷水呛过后的刺痛感。腹中空空,饥饿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空虚的胃袋。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手指触碰到了怀里那本硬邦邦的册子——《基础呼吸法详解(带批注)》。那冰凉粗糙的触感,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存在感。
“妈的……冻死老子了……”他低声咒骂着,翻了个身,稻草发出窸窣的声响。藏经阁的废墟、失控的火球、兜头浇下的冷水、管事老张头的咆哮、还有那个新人林风倨傲轻蔑的眼神……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碎片,在他脑海里反复切割。弱小、卑微、如同尘埃般被忽视、被践踏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而沉重。
他闭上眼,试图入睡,用黑暗来驱散寒冷和屈辱。但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却让他异常清醒。
黑暗中,那些荒诞的批注文字,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
“引天地灵气,循周天经脉,如涓涓细流,润泽丹田……”
(批注:放屁!扯淡!细流?老子吸了半天,屁都没吸到!跟喝西北风似的!喉咙倒是干得冒烟!)
“气沉丹田,如石坠深潭,浑厚而凝实……”
(批注:坠个锤子!老子一沉气,就他娘的想放屁!憋都憋不住!还浑厚?浑你个锤子!)
这些充满怨念的粗俗话语,此刻却像一根根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勾住了陈实那颗同样充满憋屈和不甘的心。
是啊!什么引气?什么丹田?他连肚子都填不饱!什么浑厚凝实?他只知道浑身冰冷酸痛!
但……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外门弟子就能呼风唤雨?凭什么他陈实就只能挨冻受饿,像条死狗一样被人呼来喝去,连躲个火球都要靠老天爷刮邪风?
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和强烈求生欲的火焰,在冰冷的胸膛里悄然点燃。不是为了什么长生大道,不是为了什么扬眉吐气,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少受点冻!为了能有力气多扫点地!为了下次再遇到危险,能稍微……稍微有点反应的能力!而不是只能闭眼等死!
“操!试试就试试!练废了总比冻死饿死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陈实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掏出那本破书。他不敢点灯,只能借着棚顶破洞漏下的惨淡月光,凭着记忆,翻到记载着“呼吸法”核心内容的那几页。
他盘腿坐在冰冷的稻草上(这个姿势让他本就酸痛的腰背更加难受),努力回忆着批注和原文混杂的内容。他放弃了那些玄之又玄的“意念引导”、“观想气机”,只抓住最核心、也最接地气的批注部分:
“吸气……像……像喝汤一样……慢慢嘬?”他回忆着那句批注,尝试着模仿。他微微张开嘴,像真的在嘬一碗热汤,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吸气。想象着清凉的空气如同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入肺腑。没有强行“引气”,没有刻意“循经”,只是单纯的、缓慢的吸气。
“呼气……像……像叹气?”他回忆着另一条批注,尝试着将吸入的气息,用一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的、缓慢而悠长的叹息方式,轻轻呼出。感觉身体里积压的寒气、憋屈、疲惫,似乎都随着这口气流散出去了一些。
很慢。很笨拙。没有任何神奇的感觉。只有喉咙依旧干涩发痒,吸气时带着凉意,呼气时带着白气。
但他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像一头倔强的老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那本破书的存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简单到极致的动作:像嘬热汤一样缓慢吸气,像卸下重担一样悠长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冻得麻木了,也许是精神过于集中,陈实感觉自己僵硬冰冷的身体,似乎……真的暖和了那么一丝丝?不是来自外界的温度,而是从身体内部某个深处,极其微弱地透出的一点点暖意。像寒冬里划亮了一根火柴,微弱,却真实存在。
更让他惊讶的是,随着这种缓慢、悠长的呼吸节奏,白天那被冷水呛得隐隐作痛的喉咙,似乎也舒缓了不少。呼吸变得顺畅了一些,不再像破风箱那样嘶哑。
有效果?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点微弱的暖意和顺畅感,对于此刻冻饿交加、身心俱疲的陈实来说,却如同荒漠甘泉!
他精神一振,更加投入地沉浸在这笨拙的呼吸节奏中。黑暗和寒冷似乎都被这缓慢而坚定的节奏驱散了一些。
……
几天后,秘密基地石亭。
午后的阳光穿过藤蔓缝隙,在布满青苔的石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角落里,那个宝贝陶罐里新撒下的青灵米种子,在柳如烟交换的上好灵壤滋养下,已经冒出了几株嫩绿的新芽,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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