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习惯

清晨六点半，窗外的麻雀刚刚开始叽叽喳喳地晨练，父亲就已经准时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习惯性地伸出手，摸索到床头柜上那副磨得有些发亮的老花镜戴上。这是他坚持了几十年的老习惯——在新的一天正式开始前，总要先透过这两片小小的玻璃，看看这个熟悉的世界，仿佛这样才能让他的思绪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儿子。尽管儿子已经上了中学，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半夜起来盖被子的小不点，但这个习惯，他却一直改不掉。

厨房里，铝制的烧水壶已经被他提前灌好了水，放在燃气灶上。“咔哒”一声，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壶底，这是一天中第一个熟悉的声响。父亲则走到窗边，拿起那把用了快二十年的旧扫帚，开始清扫阳台上的落叶和灰尘。扫帚柄上被手摩挲得光滑圆润，每一下扫地的节奏都均匀而有力，这是他从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用清晨的劳动开启活力满满的一天。

“爸，早上好！”儿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拖鞋走进厨房，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醒啦？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父亲头也没回，手里的扫帚依旧在阳台上飞舞，“我把你昨天说想吃的煎蛋和火腿都准备好了。”

儿子点点头，转身走向卫生间。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疲惫的脸，想起了父亲的另一个老习惯——无论前一天工作到多晚，第二天早上总能精神抖擞地准备好早餐，而且永远记得他随口提过的想吃的东西。

早餐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洁白的桌布上，也洒在父亲和儿子的身上。父亲正优雅地用刀叉切着盘子里的面包，他的姿势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这也是他的老习惯之一——即使只是简单的家常早餐，也要吃得有滋有味，讲究仪态。

“爸，你这用刀叉的姿势，都快赶上英国绅士了。”儿子一边咬着煎蛋，一边打趣道。

父亲放下刀叉，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笑着说：“吃饭嘛，就得有吃饭的样子。这习惯可是你爷爷教我的，我可不能丢了。”

儿子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但心里却暗暗记下了父亲的话。他忽然发现，父亲的老习惯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每天下午四点，无论手头在忙什么，他都会放下工作，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搭配上一块妻子生前最喜欢做的奶油饼干；比如，晚上睡觉前，他总要花半个小时阅读报纸，而且必须从第一版按顺序读到最后一版，连中缝的广告都不放过；再比如，每个周末的下午，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擦拭那辆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老爷车，从车身到轮胎，每一个角落都擦得锃亮如新。

这些老习惯，就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串联起了父亲平凡而又充实的生活。

有一天，儿子因为要参加学校的课外活动，放学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当他背着书包匆匆走进家门时，却看到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爸，我回来啦！”儿子放下书包，大声喊道。

父亲猛地抬起头，看到儿子，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不饿？我给你留了晚饭，在厨房里热着呢。”

儿子走到父亲身边坐下，才发现父亲面前的报纸还停留在第一版，显然是根本没看进去。“爸，你一直在等我吗？”

父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习惯了，每天这个点你都该回来了，看不到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儿子的心猛地一酸。他忽然意识到，父亲的这些老习惯里，藏着的全是对这个家、对他深深的爱。那个每天清晨扫地的习惯，是为了给家人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那个精心准备早餐的习惯，是为了让他吃得营养健康；那个傍晚等待他回家的习惯，是对他最真切的牵挂。

从那以后，儿子开始试着去理解和尊重父亲的每一个老习惯，甚至会主动参与其中。

每天下午四点，当父亲准备泡茶时，儿子会主动去帮他拿饼干；晚上父亲看报纸时，他会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陪着父亲；周末下午，他会拿起抹布，和父亲一起擦拭那辆老爷车。

“爸，你看这里，还有点灰尘没擦掉。”儿子指着车身上的一个角落，对父亲说。

父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比我还细心。”

夕阳下，父子俩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和那辆锃亮的老爷车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有一次，父亲因为感冒发烧，身体很不舒服，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儿子学着父亲平时的样子，早早地起了床，先把阳台上的落叶扫干净，然后走进厨房，笨拙地学着煎蛋、热牛奶。

当他端着有些糊了的煎蛋和一杯温热的牛奶走进父亲的房间时，父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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