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命人送上丰盛酒菜,几坛香气扑鼻的美酒也摆上桌来。紧接着,老天眼与蒋慎行快步登楼而至,推门而入。
众人围坐一团,心中纵有千头万绪、万般疑惑,却谁也没有急着开口追问。屋中气氛沉沉,只有霍百草依旧旁若无人,埋头痛饮,大口吃肉。片刻之间,那满桌丰盛酒席,连同那只油光金亮的肥鸡,竟被他一人吃喝得七七八八。萧胜更是执意相陪,霍百草一碗,他便一碗,两人对酌之下,硬生生将一整坛美酒饮得滴酒不剩。
霍百草酒足饭饱,这才随意的身着的破衣上抹了抹手,神色淡然,伸手将桌旁的一个包袱拖了过来。那正是方才入屋时交给秦岳的物事。他不多言语,径直将包袱丢在桌案中央,随手解开,露出其中景象。只见布包里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双目圆睁,面目狰狞。奇怪的是,虽血迹斑斑,气味浓烈,但显然已经被砍下多时,却不见丝毫腐坏,仿佛被人以极高明的手段特意保存。
屋中众人俱是久经沙场、历练江湖的好手,平日里也早已见惯生死。见到这等血腥场景,虽眉头微皱,却并未露出惧色。更何况,他们早在霍百草揭开包袱的刹那,便已心中有数,此物非同寻常。于是诸人只是屏气凝神,静静凝望,等着霍百草自己开口解释其中缘由。
霍百草静静凝望着桌上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面容上竟无半点悲喜,然而片刻之后,他的双眸却渐渐泛红。只听他忽地仰天狂笑三声,笑声未歇,转瞬又化作悲恸的三声大哭,声震屋宇,泣中带烈。
他用仅剩的右手颤巍巍伸出手指,指向那两颗人头,声音沙哑而又沉痛地开口道:“这二人,一个是甲乙木堂堂主胡闹羊,一个是丙丁火堂堂主唐妙善。如今木火双堂,已被我与墨老联手荡平,连根拔起!只是……可怜墨老,终在最后关头,为护我得以撤身,毅然以命殉道,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说到此处,他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霍百草猛然抬手,一掌拍碎桌上一坛美酒的泥封,单臂高高举起那沉甸甸的酒坛,先是缓缓将清烈酒浆洒向地面,低声喃喃道:“此酒,祭我兄墨老英魂。”随即又仰首猛饮,直至酒尽坛空,烈酒顺着他嘴角淌下,溅湿胸前衣襟,却全然不顾。
萧胜、花映秋,连同欧阳林、秦岳、秦梓苏,以及在座诸人,见状尽皆肃然起身,各自斟满一杯烈酒,神情沉痛,齐齐洒落在地,以此共祭长眠地下的墨守机老人,天地之间,霎时一片肃穆。
霍百草喘息稍定,神色略微缓和,这才缓缓开口,将此前一路经历的种种细细说来。原来他与墨老自汴京天下楼启程南下,自那一日算起,便是风餐露宿,星夜兼程,几乎未曾有过片刻安逸。墨老的身子本就早已油尽灯枯,全凭霍百草以秘药吊住残命,方才强撑着多活一年。正因如此,两人心知时日无多,遂一路明察暗访,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容半点耽搁。
霍百草在江湖中素有盛名,德望极高,而墨老更是武林一脉中的英雄名宿,声望不下于当世宗师。是以二人一路南下,凡遇江湖同道,皆是慷慨相援,毫不吝惜。更何况,当今武林早已被亲王府的阴影所笼罩,自自从天下楼的剑神、刀圣相继殡天之后,亲王闫海陵之名已隐隐压过群雄,成为公认的武林第一人。其凶威太盛,江湖诸多豪侠无不心生惧意,人人自危。正因如此,如今见到药王府与璇玑叟霍百草亲自出面,毅然挺身与亲王府争锋,许多正道中人心中顿时生出希望,皆暗自鼓舞,于是纷纷鼎力扶持,几乎不遗余力。
霍百草与墨守机一路行来,先后连番捣毁了数处亲王府暗中设下的桩脚与据点,那些地方原本专门用来接单行事、传递命令。纵然不足以真正伤及亲王府的筋骨,却也实实在在削弱了其在江湖中的势力根基。与此同时,汴京城中局势亦是风云变幻,种师道身死的噩耗早已传遍江湖上下。霍、墨二人这才恍然明白,为何他们数度挑衅,连连搅动,亲王府竟一直按兵不动,不曾有过丝毫反应。两人心中暗自凛然,只怕大宋气数将尽,朝局正逢巨变。于是他们更不敢迟疑,趁此良机,加紧手段,绝不留情。凡遇大小堂口,皆雷霆出手,破则尽破;至于擒获之人,更是恩威并施,审讯严厉,不容半点宽纵。
果不其然,这一番连番施展辣手,终于让二人访出了些许隐秘内情。原来甲乙木堂与丙丁火堂早在三年前便已合流,取“五行木生火”之意,互为臂助。木堂之主胡闹羊,正是霍百草昔日弃徒。此人武功本就不弱,更一身毒功练至出神入化,杀人往往无声无息。尤为可怖的是,他极善调配混毒与暗毒,常将几种原本无毒之物,以诡异比例混合,便能令中毒者不知不觉间命丧黄泉。哪怕是医术高明之士,往往不仅辨不出究竟中了何毒,甚至连中毒之时都难以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