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苔藓与岩石尘埃气息的气流,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持续不断地从狭窄岩缝深处涌出,扑打在陈沐阳的脸上。火光摇曳,勉强照亮眼前这方被开凿于山腹的逼仄空间——石室。空气凝滞、阴冷,仿佛凝固了千年的时光。父亲陈景行沉重的喘息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痛楚。而身旁的女孩,在踏入石室、目光触及岩壁的那一刻,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僵直!
她深褐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随即又猛地扩散开,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巨大悲伤、一种仿佛被时光洪流冲垮堤坝的茫然无措,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绝望的归属感!
“家……” 一个极其微弱、嘶哑变调、带着浓重哭腔的陌生音节,如同梦呓般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挤出。这声音破碎不堪,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石室中炸响!
陈沐阳的心脏骤然一缩!家?这个冰冷、简陋、弥漫着陈腐气息的石洞,是她的家?!
女孩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踉跄着向前扑去,不是冲向岩壁上的星图,而是扑倒在石室中央那块相对平坦、落满厚厚灰尘的岩石“床铺”旁!她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般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哀伤,抚摸着冰冷岩石表面一道浅浅的、几乎被尘埃掩埋的刻痕——那刻痕歪歪扭扭,像是一个孩子稚嫩的手笔,勾勒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类似小鸟的图案。
“呜……啊……!” 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濒死幼兽般凄厉的哀嚎猛地爆发出来!这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绝和无尽的思念!她将额头死死抵在那冰冷粗糙的岩石床铺上,整个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疯狂地耸动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在厚厚的灰尘中冲出两道深色的沟壑。她仿佛要将自己融入这片冰冷的石头里,去触碰那早已消散在时光中的、仅存于记忆碎屑里的温暖。
巨大的悲恸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狭小的空间。陈沐阳扶着父亲,僵立在入口处,被这无声的控诉和绝望的哭声彻底震撼。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石洞,这张冰冷的石床,承载着女孩生命中何等沉重的、不可挽回的失去。那份悲伤,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灵魂。
陈景行浑浊的目光扫过哭泣的女孩,又落在那简陋的石床和墙壁上古老的刻痕上,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怜悯和一种更深沉的、物伤其类的悲凉。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靠在冰凉的岩壁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陈沐阳强迫自己从震撼中抽离。生存!必须立刻行动!石室的阴冷和女孩崩溃的情绪,如同两座冰峰压在心头。当务之急是火!温暖和光明是此刻唯一的解药和屏障。
他轻轻将父亲安置在入口内侧相对干燥的地面,确保他靠着岩壁坐稳。接着,他迅速放下藤兜和水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石室。篝火的痕迹!他冲向石室角落那个早已冰冷、积满灰烬的石垒火塘。灰烬冰冷板结,不知熄灭了多少年月。他毫不犹豫,用骨锥匕首和手,疯狂地挖掘清理着火塘内的陈年灰烬和碎石!
手指很快被冰冷的灰烬和粗糙的石块磨破,鲜血混入灰尘,但他毫不在意。清理出一个浅浅的石坑后,他立刻从藤兜里翻出用油布树叶层层包裹的火种罐!揭开包裹,中心闷烧的木炭依旧闪烁着微弱的暗红!
“火!快!” 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催促自己,也是对抗这石室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悲伤。
女孩的哭声似乎被这声低吼惊动,微弱了一丝。陈沐阳顾不上回头。他将引火的、早已准备好的干燥棕榈叶纤维和细如发丝的松萝绒,小心翼翼地堆在暗红的炭心上。俯下身,如同呵护最脆弱的生命,用最轻柔、最绵长的气息,缓缓吹拂。
一次,两次……暗红的炭心在气流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汗水顺着陈沐阳的鼻尖滴落,混合着灰尘。就在他感觉肺部即将炸裂的瞬间,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心脏狂跳,吹拂更加轻柔而绵长。青烟渐浓!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火苗如同羞涩的精灵,猛地从松萝绒中跳跃出来!
成了!
他强压狂喜,如同朝圣般,极其小心地将引燃的纤维和绒絮移入清理干净的石坑火塘。再添上细小的枯枝(幸好藤兜里还有一些备用)。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燃料,发出噼啪的轻响,迅速壮大!橘黄色的光芒和温暖的热量如同破晓的曙光,瞬间刺破了石室的阴冷黑暗,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名为“希望”的暖流!
温暖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蜷缩在石床旁、无声流泪的女孩身上。那单薄的、因巨大悲痛而颤抖的身影,在火光的拥抱下,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紧绷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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