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国军营的帐外飘着细雨,将帐帘打湿了大半,风一吹就沉甸甸地往下坠。阿古拉靠在铺着狼皮的榻上,肩胛的伤口刚换过药,雪白的绷带下渗出淡淡的红。她看着帐顶的毡纹,手里转着赵衡留下的玉佩 —— 那是今早他送药来时落下的,上面还沾着点桂花糕的甜香。
“公主,黎将军求见。” 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阿古拉把玉佩塞进枕下,坐起身时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口冷气:“让他进来。”
黎童掀帘而入,铁枪靠在帐柱上,枪尖的水珠顺着枪杆往下滴,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脱下沾了雨的披风,露出里面的玄色劲装,胸前的护心镜被雨打湿,映出帐内跳动的烛火。
“伤口怎么样?” 他在榻边的矮凳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昭华公主让人做的茯苓糕,说是能补气血。”
阿古拉没接,指尖抠着狼皮的毛穗:“黎叔,你说实话,当年我娘是不是真的写了降书?”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完颜星拿的那封信,笔锋虽然像,可我娘写字时总爱把‘月’字的钩写得特别长,那上面没有。”
黎童的手指在油纸包上顿了顿,随即打开,将茯苓糕推到她面前:“你娘当年为了救巴图,确实答应玄莲教写过东西,但不是降书,是给狄王的信,说自己自愿留在中原,让他别再追查。” 他拿起块茯苓糕,递到她嘴边,“她怕你外公迁怒巴图,只能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阿古拉张嘴咬住茯苓糕,甜糯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眼眶却突然红了。她想起小时候听侍女说,娘是狄国最会骑马的公主,射箭能百步穿杨,可这样厉害的娘,却为了家人弯了一辈子的腰。
帐帘突然被风吹开,带着雨丝打在烛火上,光影猛地晃动。赵衡扶着念雪站在门口,两人都沾了雨,念雪左臂的绷带也湿了大半,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阿古拉,感觉好些了吗?” 赵衡的声音带着急,他身后的念雪捧着个陶罐,里面飘出浓郁的药香,“这是医官新熬的雪莲汤,趁热喝。”
阿古拉看着他们相扶的身影,突然笑了,从枕下摸出玉佩扔过去:“你的东西,还你。”
赵衡接住玉佩,指尖触到上面的温度,突然有些不自在:“谢了。”
念雪把雪莲汤倒进瓷碗,递到阿古拉面前:“医官说这汤要连喝七天,我帮你盯着。” 她的目光落在阿古拉渗血的绷带,突然想起昨夜在渡口,阿古拉替她挡那一刀时,红衣上绽开的血花像朵惨烈的红玫瑰。
“其实……” 念雪的声音低了些,“昨天在渡口,是我输了。主船的缆绳是你砍断的,火才烧得那么快。”
阿古拉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算你有良心。” 她喝了口汤,突然看向赵衡,“那桂花糕……”
“天天给你买。” 赵衡的回答快得像条件反射,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耳根悄悄红了。
帐内的烛火跳了跳,映得四人的影子在帐壁上轻轻摇晃。黎童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雪夜 —— 完颜月也是这样,捧着热腾腾的奶茶,笑他打了胜仗还脸红。那时的帐内,也有这样跳动的烛火,也有这样说不完的话。
“对了,” 黎童突然开口,打破了帐内的静谧,“玄莲教的船队虽被烧了,可完颜星跑了。巴图派人查了,她往狄国皇陵去了,好像要找什么东西。”
“皇陵?” 阿古拉的动作顿了顿,“那里埋着我外公的衣冠冢,能有什么?”
“不知道。” 黎童的铁枪在帐柱上轻轻磕了磕,“但她带了不少教徒,看样子是要硬闯。皇陵的守兵只有三百,怕是……”
“我去!” 赵衡和念雪异口同声,随即又都愣住了,相视一笑。
阿古拉放下汤碗,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也去!皇陵是狄国的禁地,不能让外人撒野!”
“你伤还没好!” 赵衡伸手按住她的肩,指尖触到绷带下的温热,动作下意识放轻了,“我和念雪、黎叔去就行,你在营里等着。”
“不行!” 阿古拉的犟脾气上来了,甩开他的手,“那是我外公的陵寝,我必须去!” 她看向黎童,眼神里带着恳求,“黎叔,你知道我娘有多敬重外公,我不能让她的心血被玄莲教玷污。”
黎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完颜月当年也是这样,为了护住皇陵的图纸,跟玄莲教的人打了三天三夜,最后手臂被砍了一刀,留下道长长的疤。
“好吧。” 黎童站起身,铁枪在手里转了个圈,“但你得听指挥,不许乱来。”
阿古拉重重点头,开始麻利地穿甲胄。赵衡看着她笨拙地系甲绳,刚要上前帮忙,念雪却拽了拽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他会意,转身去检查银枪,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阿古拉 —— 她系甲绳时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那股韧劲,像极了草原上逆风生长的狼毒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