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寂静与痛楚的煎熬中悄然爬行,溶洞穹顶的幽蓝矿光仿佛凝固的星辰,万年不变地映照着潭水深沉的墨色。黎童的意识在伤痛、疲惫与冰寒的拉扯下,渐渐沉入一种半昏半醒、光怪陆离的境地。石门关城头血与火的咆哮、玄甲卫重铠移动时沉闷如死的金属摩擦、诏狱深处袁督师枯骨指端深深抠入青石的血字、铁匠铺前陈铁柱老泪纵横嘶吼的期盼…无数破碎而沉重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撞击、撕扯。唯有胸前玉佩传来的一点温热触感,如同无边黑暗宇宙中唯一闪烁的星辰,牢牢维系着他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那是青鸾玉佩紧贴血肉传来的微弱暖流。
就在他心神因剧痛而稍懈,意念无意识地拂过胸前那块坚硬轮廓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细微、却仿佛直接撼动灵魂本源的奇异震颤,毫无征兆地从玉佩内部爆发开来!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无形的、剧烈的灵魂共振,如同命运之弦在被无形之手狠狠拨动!
紧接着,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凝练凝实得如同液态翡翠般的淡青色光晕,如同投入镜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地以玉佩为中心,骤然荡漾开来!光晕极其淡薄,在昏黄摇曳的火光与幽蓝冷寂的矿光交织下,若不凝神细看,极易被忽略。
然而,当这道淡青色的、仿佛蕴含着时空奥妙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去,轻柔地拂过黎童倚靠的冰冷岩石地面,拂过几步外完颜雪盘坐的素白身影,最终拂过那片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九幽的黄泉水面时——
惊天之变,陡然而生! 被光晕拂过的、坚硬如铁的岩石表面,竟如同被无形的岁月之手瞬间抚过,极其短暂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水波状荡漾与软化,仿佛岩石变成了水面,随即又恢复了磐石般的坚硬,快得如同光影制造的幻觉! 而那片幽暗死寂、吞噬一切的潭水水面,被光晕触及的刹那间,竟清晰地倒映出一片完全不属于此地的、血火交织的骇人景象:坍塌的城墙缺口处,黑压压的金兵如同地狱涌出的食人蚁潮般汹涌攀爬;燃烧着烈焰的滚木礌石如同天罚般翻滚而下,带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嚎;一面破碎不堪、被硝烟与血浆浸透的“石”字大旗,在狂风与血雨腥风中顽强地、悲壮地猎猎翻卷!——赫然是正在承受地狱洗礼的石门关一角!景象如同水月镜花,一闪即逝,水面旋即恢复了那深沉的、令人绝望的幽暗!
这匪夷所思、超越认知的景象,如同一道撕裂混沌宇宙的灭世惊雷,在黎童模糊混沌的意识中轰然炸响!玉佩…竟能倒映千里之外的战场烽烟?!这…是何等惊世骇俗、近乎神魔的异能?!
更令黎童心头掀起滔天血浪的是,那淡青色的、仿佛蕴藏着时空密钥的光晕涟漪,终究蔓延开来,悄然无声地拂过了几步外闭目调息、仿佛与寒冰融为一体的完颜雪!
沉静如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完颜雪,身躯骤然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源自太古的雷霆狠狠劈中!那双紧闭的、如同覆盖着永恒冰层的冰眸猛地睁开!清澈瞳孔深处,万载不化的冰封瞬间被凿穿、碎裂!碎冰之下,翻涌起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那是极度的惊愕、无法理解的震动,以及一抹骤然点燃的、深沉如渊、近乎贪婪的炽热光芒!她的目光,如同两道被淬炼了千载寒毒的冰魄神锥,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与缭绕的水汽,死死地、钉在了黎童胸前那道尚未完全消散、如同神谕般的淡青光晕之上!
“青——鸾——玉——魄——?!”
四个字,冰冷刺骨,如同极地寒风刮过钢刃,却又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近乎灵魂震颤的嘶哑,从她淡樱色的、紧抿的唇瓣中一字一顿、沉重无比地迸裂而出!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撕裂禁忌的恐怖力量,狠狠地砸碎了溶洞死寂的空气,激起无形的涟漪!
刹那间! 溶洞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绝对死寂! 篝火的噼啪声、水珠悠然滴落的叮咚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喉咙,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两人骤然变得如同拉风箱般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冰冷凝固的空气中如同惊雷般清晰可闻!
黎童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脏,狠狠噬咬!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死亡的威胁下瞬间绷紧如满弓之弦!枯荣真气在剧痛欲裂的经脉中疯狂咆哮冲击,试图冲破无形的枷锁!他死死盯着完颜雪那双冰眸——那不再是冰冷的湖泊,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的极地冰海!翻涌着惊愕、贪婪,以及一种更深邃、更复杂、近乎疯狂的炽热风暴!她果然识得玉魄!而这反应…
杀意! 一股纯粹、凛冽、如同北极核心刮出的灭世罡风般不含丝毫杂质的恐怖杀意,如同无形的万亿吨冰山猛然崩塌,瞬间从完颜雪身上爆发出来,带着冻结灵魂、碾碎万物的威势,狠狠碾向黎童!这杀意之汹涌澎湃、之决绝无情,远超在石门关初见时的冰冷疏离,带着一种毁灭一切、夺取一切的终极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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