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林昭一夜未眠。
书桌上,那枚黑色的玄字帖静静躺着,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林昭站起身走到铜镜前。
镜中少年面色苍白,眼中却燃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经过一夜的思索,他已经想明白了。
明德社的出现不是威胁,而是机会。
一个让他彻底站稳脚跟,甚至更进一步的机会。
但前提是,他必须将这个烫手山芋,转手扔给那个最有能力接住它的人。
林昭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一步,必须走得滴水不漏。
辰时三刻。
荆州知府衙门,后院客房。
主考官孟秋白正在收拾行囊,准备返京复命。
这次荆州乡试,因为林昭那篇策论,他已经成了风暴中心。
好在陛下亲自钦点了林昭为解元,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
但孟秋白心中清楚,朝堂上那些人的反扑,才刚刚开始。
“孟大人。”
门外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孟秋白抬头,看到林昭站在门外。
“林解元?”
孟秋白有些意外。
这几日林昭闭门谢客,他还以为这少年会一直低调到进京。
“学生有些疑惑,想向大人请教。”
林昭的语气很平静,但孟秋白却从中听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凝重。
他放下手中的行囊,示意林昭进来。
“说吧。”
林昭走进房间,关上门。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孟秋白接过,扫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纸上写的,是一个推演。
一个关于假想敌的推演。
“学生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兴业司的模式虽好,但若真要推广,必然会遭到阻力。”
林昭的声音很轻。
“这阻力,不会来自明面上的朝堂争斗,而会来自暗处。”
孟秋白的呼吸变得沉重。
“你是说…”
“学生假设,若天下存在一个类似白莲教,但更为隐秘、更为庞大的组织。”
林昭抬起头,目光直视孟秋白。
“他们不是反贼,不是乱党,而是由士绅、豪族、甚至朝中官员构成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盘踞在帝国的阴影中,操控着盐铁、漕运、织造等所有肥缺。”
“当皇家工商总会出现,意图将这些财源收归内帑时,他们会怎么做?”
孟秋白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说这是无稽之谈。
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太清楚那些看不见的手是如何运作的。
“继续说。”
孟秋白的声音变得沙哑。
林昭点头,指着纸上的第一条。
“第一步,他们会渗透。”
“兴业司需要工匠、需要账房、需要管事。这些人从何而来?地方士绅推荐,宗族举荐,官府调派。”
“只要在这些环节中安插自己人,兴业司的所有机密,都会成为他们的情报。”
孟秋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林昭说的,正是现实。
兴业司从建立到现在,所有的人手,都是通过这些渠道招募的。
“第二步,他们会破坏。”
林昭的语气变得更冷。
“隧道窑的图纸泄露,陶模具的工艺外传,甚至故意制造次品,败坏兴业司的名声。”
“这些手段,不需要刀兵相见,却能让兴业司从内部崩溃。”
孟秋白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第三步,他们会取代。”
林昭的声音如同寒冰。
“当兴业司的模式被他们摸透,当所有的技术被他们掌握,他们会在各地建立自己的兴业司。”
“到那时,朝廷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会养肥一群蛀虫。”
“更可怕的是,这些蛀虫掌握的财富,会让他们拥有对抗皇权的资本。”
房间里陷入死寂。
孟秋白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因为林昭说的每一条,都不是空穴来风。
而是真真切切,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学生斗胆,想向大人请教。”
林昭的目光灼灼。
“若真有这样一个组织,朝廷该如何应对?”
孟秋白沉默良久。
他知道林昭在做什么。
这少年,是在借他的口,向陛下示警。
可他不能不传。
因为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足以动摇国本。
“你有对策?”
孟秋白的声音很低。
林昭点头。
“学生以为,既然敌人在暗处,我们就必须建立一支同样在暗处的力量。”
他指着纸上的最后一条。
“设立内卫司。”
“此司直属陛下,不受任何衙门节制,专司监察、缉拿此类国之蛀虫。”
“其成员,必须经过最严格的筛选,只对陛下一人负责。”
“如此,才能在这些人动手之前,将他们连根拔起。”
孟秋白的瞳孔剧烈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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