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佳怡脑海里闪出那张娃娃脸：去年圣诞晚宴，所有人嚷着去冰岛看极光，家睿窝在沙发说“不如去海南钓鱼”，被堂哥笑称“老干部”。此刻，他成了基因地图上的突变绿洲。

“保守者在家族里会被边缘化。”她低声道。

“但也可能成为稳定器的核心。”陈教授合上笔帽，“如果环境给他权力。”

两人对视，无需点破：一张潜在盟友的牌，被基因洗好，递到她手边。

凌晨 3:15，机器完成最后一份测序。陈教授把原始数据拷进加密硬盘，AES-256 算法，密码由吴佳怡指纹+虹膜生成。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吴小姐，科学提供解释，不提供赦免。即便 7R 携带者，仍有自由意志空间。”

“自由意志需要比平均值多付出 30% 的前额叶资源，对吗？”她苦笑。

“差不多。”他坦然，“知道弱点，才能针对性训练。军事上叫‘弱点硬化’。”

吴佳怡望向窗外。雨停了，路灯在水洼里投下橘黄倒影，像一枚被搅散的蛋黄。她忽然问：“如果这份报告被董事会看见，他们会怎样？”

“大概率分成两派：一派把基因当免罪金牌，更加肆无忌惮；一派把携带者当不定时炸弹，要求限制表决权。”陈教授顿了顿，“无论哪派，都会把‘人’简化成‘碱基’。”

她感到脊背窜上一股冷风，像有人把冰柱插进衣领。报告在她手里，薄如蝉翼，却足以让家族这艘破船再撞一次冰山。

离开前，陈教授递给她一张回执。“样本销毁程序需要你签字。”他犹豫片刻，低声，“仓库管理员老刘昨晚问了我一句：‘这些老血是谁体检留下的？’我说是匿名科研，但他记住了你。”

吴佳怡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出小圆点。她想起老刘那双总眯成缝的眼睛——祠堂外聘的远亲，守库三十年，嘴严，却嗜酒。醉后是否会说梦话？她无法预估。

签完字，她抬头望见实验室出口标识：绿色奔跑小人，在冷白灯下泛着幽蓝，像一段被剪切的基因，等待重新插入某条未知序列。

凌晨四点，电梯下行。金属壁映出她疲惫的脸，瞳孔深处却燃着一点微光。报告袋贴在臂弯，冰凉，像一块取自家族体内的冰，正悄悄融化，渗透进她的血液。

电梯“叮”一声到达负二。门开，夜风裹着雨后的潮气扑进来。她深吸，胸腔像被冰水灌满，却意外地清醒。

手机震动，一条未读讯息闪在锁屏：

【翊舟生物 融资路演 09:00】

发件人：曹家睿。

她盯着那行字，想起基因树上那片绿洲，嘴角浮起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冰，已经开始裂开第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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