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御花园里宫灯亮着。
几名内侍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抬着昏睡的萤勾,将她安置在凉亭外的石凳上——石凳早铺了层软绒垫,是徐墨吩咐的。
凉亭内,徐墨正斜倚,指尖捏着只白玉酒杯,桌上两坛“醉仙酿”已开封,醇香味在风里弥漫开来。
他目光却没落在酒杯,不远处的宫楼飞檐上,一道白影落在房梁,手持骨笛——候卿!
“噌!”数十道黑衣暗卫如鬼魅般从各处屋檐上窜出,腰间长刀出鞘半寸,寒光直逼房梁上的人。
候卿却只是负手立着。
“都退下。”徐墨平静道,没有半分波澜。
暗卫们动作一顿,虽仍紧盯着候卿,却还是收刀入鞘,躬身退入暗处。
候卿看向徐墨这边,足尖在房梁上一点,身影掠下,几个闪身便到了凉亭外。
他看向徐墨时,脸色挂着淡笑:“二弟倒是越发有气质了。”
徐墨抬眼,目光扫过他依旧年轻的容颜——岁月似乎没在这尸祖脸上留下半分痕迹,唯有眼底的潇洒更甚。
“一别数年,大哥风采依旧……”
候卿闻言,轻声笑了笑,“二弟依旧有品!”
不远处侍从闻言,心下一振,倒觉得是个表现得好机会,当即上前半步,打算呵斥出声。
却被一旁的总管,冷眼一扫,顿在了原地。
徐墨示意候卿坐下,抬手将另一杯酒推过去,“大哥,请!”
候卿坐下接过酒杯,两人相视一眼,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酒液晃出涟漪,各自饮尽。
凉亭外,几名内侍僵在原地,看着石凳上昏睡的萤勾,又看看亭内对饮的两人,手足无措。
太监总管忙给众人递了个眼色,几人立刻躬身退下,只余下凉亭三人。
酒过三巡,候卿才放下酒杯,略有兴致道:“上官云阙找李星云,想请他出山。”
他顿了顿,眼底依旧平淡,“但他还是老样子,宁愿在药庐里煎药,也不愿再沾半点江湖事!”
“哦?”徐墨挑眉,他知道候卿不会好端端说出这话,心下会意,“你算过?”
“自然。”候卿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卦象显示,他若出世,有血光之灾;若守着药庐,倒能安稳避世,活到白头。”
乍一听,倒是像那些江湖术士之言。
徐墨轻笑出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能活着,寻一隅之地悬壶济世,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抬手给候卿续上酒,“喝!”
“说得是。”候卿举杯,与他再碰一杯,酒液入喉时,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紫檀木小盒,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盒面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予我侄儿的……”
徐墨拿起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枚枚晶莹剔透的丹药,泛着莹光,闻着有股清苦的药香,却不刺鼻。
他眉头微挑,看向候卿,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候卿回道:“是从将臣那要来的,‘凝神丹’,能安神定惊,可磨成药粉混入服用……”
两人又聊了些旧年往事,从玄冥教到不良人再到天下,酒坛渐渐见了底。
候卿忽然从袖中摸出封信,放在徐墨面前:“差点忘了,这是李星云托我给你的。他说,算是故人之请。”
徐墨捏起信封,指尖刚触到封口的火漆,便听见一阵轻响传来——萤勾揉着眼睛坐起身,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突然看到亭内的徐墨,立刻跳起来:“你真没骗我!”
候卿闻声,转头看向那抹三色符衣的小身影,随后又恢复了浅笑。
他站起身,对徐墨拱了拱手:“二弟,酒已尽,话已了,下次再见。”
徐墨也起身,目光郑重:“保重。”
候卿颔首,转身时,身影已掠出数丈,只留给萤勾一道白色的背影。
萤勾见状,忘了质问,拔腿就追,她跑得急,羊角辫上的红绳晃得厉害,转眼便消失在宫廷。
徐墨看着两人,轻轻摇了摇头,才拆开手中的信。
信纸泛黄,字迹清隽,只有寥寥数语——“望念在当年之谊,放过上官兄。”
徐墨捏着信纸,指尖微微用力,纸角皱起。
…………
吴地
京口渡,正值夜色。
江风卷着水汽,拍在芦苇荡上“沙沙”作响,混着远处江涛声,成了众人最好的掩护。
徐知诰伏在芦苇丛深处,指尖攥着刀柄,指节泛白。
身前草叶凝着的露水沾湿了衣裳,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钉在江面那艘最大的画舫上。
舫上灯火通明,明黄帐幔下,杨琏正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枚玉石,周身只围着十余位侍卫。
可画舫周围,七艘兵船呈扇形散开,船舷上甲胄反光,密密麻麻的士卒手持长矛肃立,粗略一数,足有千人。
徐知诰的心猛地沉下去——他原以为杨琏巡视江域,带的不过是寻常护卫,却没料到竟是如此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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