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红烛燃着,将满室红绸映得愈发热烈。
杨婉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褥的床沿,红盖头垂落,从梳妆到拜天地,她快有半日没吃东西了。
她悄悄抬眼瞄了瞄紧闭的房门,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指尖勾住盖头边缘,猛地往上一掀。
烛光落在她的眉眼上,她也顾不上鬓边歪斜的金步摇,径直走到桌边,抓起一块枣泥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吃得正香,身后忽然传来“嘎吱”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
杨婉往嘴里递糕点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嘴里还含着半块没咽下去。
她缓缓转过身,就见徐墨站在门口,玄色外袍已换成了枣红锦缎的常服,眼底带着几分酒后的温意,正含笑望着她这副模样。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徐墨走近,伸手替她擦去嘴角沾着的糕屑。
被抓了个正着,杨婉脸颊微红,却也没忸怩,反而拿起一块裹着糖霜的云片糕,递到他嘴边:
“你也吃,这个甜得正好,方才我尝了三块了。”
徐墨顺从地张口咬住,吞下的瞬间,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轻轻将人带向自己。
杨婉惊呼一声,手里的糕点盒“啪”地落在桌上,人已稳稳靠在他怀里。
烛光跳跃着,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一年后,御花园
杨婉扶着婢女的手慢慢晃到池边,孕肚已经显怀得厉害,青色襦裙拢着圆滚滚的弧度,走两步就要歇一歇。
池子里的锦鲤她格外喜欢得很。
金的、红的、花的——都是各州府送来的,她已经连着三天都来喂鱼食。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杨婉没回头,嘴角先弯了:“墨墨,你今日来得早。”
婢女们齐刷刷跪了一地,齐声叩拜:“参见定安王。”
徐墨没理会旁人,快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手背。
他视线扫过她手里的鱼食碗,关心道:“刚喂过就别再弯腰了,累着你和孩子。”
杨婉顺势靠在他胳膊上,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玉带:“知道啦,方才听小翠说,东边假山后开了紫茉莉,等会儿陪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在廊下——暗卫。
那人凑到徐墨耳边快速低语了几句。
徐墨原本温软的脸上,微微皱眉。
他低头摸了摸杨婉的发顶:“婉婉,宫里有点事,我得去处理,晚些再来。”
杨婉也没多问,只拉了拉他的袖口,关心道:“那你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
徐墨应了声,转身时脚步已沉了下去,方才对着她的温柔全然敛去,只剩满脸的冷意。
外殿的气氛与御花园截然不同,地砖上摊着层层叠叠的木牌,每个牌子上都刻着名字、户籍,还有一小块染了色的布料——那是不良人腰间常系的腰牌残片,是各地衙役从尸身上搜出来的信物。
户部侍郎正捧着名册,声音早已读得发哑:“青州府不良人李三,户籍青州寿光县,家眷五口,已于昨日午时问斩……”
“徐州不良人头目赵虎,拒不开口,刑讯后身亡,家眷连坐,抄没家产……”
殿中两侧跪着十几个披枷带锁的人,都是各州活捉的不良人小头目,粗布衣裳上还沾着血污,有的胳膊被打断了,有的腿腕子还在渗血。
徐墨坐在上首的檀木椅上,指尖转着枚玉扳指,目光扫过底下人时,满是寒意。
“最后问一遍,”他开口,“谁把你们联络的暗语、藏的据点说清楚,谁就能带着家人走。”
最前面那个络腮胡汉子猛地抬头,怒道:“你做梦!”
他话没说完,旁边一个瘦高个突然嘶吼:“我说!我知道青州城西破庙里藏着三个窝点!还有北街钱庄的掌柜是我们的人!求您饶我妻儿!”
徐墨抬手止住他的话,看向一旁的将领:“带他去对质,属实的话,给他们家发路引,送离。”
士卒领命上前拖人,那瘦高个连滚带爬地应着,络腮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啐了口血沫,刚要骂出声,就被旁边的军士按在了地上。
徐墨起身走到那些木牌前,脚边是几滴未干的血渍。
“剩下的,今晚之前,要么开口,要么——陪他们的同伙一起埋了。”
这些人本是各地流窜,按往日规矩,交由地方审办即可,根本不值得他这个定安王亲自过目,更别提耗费人力押解到汴州。
可他没法不当回事。
上个月刚有三拨不良人试过铤而走险,趁着杨婉去城中观音庙祈福,想在半路截人,逼他停了清缴的令。
那些人藏在林子里,刀都没拔出来,就被暗处跟着的暗卫拧断了脖子,尸体连夜拖去乱葬岗埋了,连点风声都没让杨婉听见。
他至今记得那天接杨婉回府时,她还笑着递给他一块庙里求的平安符,说“给墨墨也求了一个,保你平平安安”。
那时他攥着符纸,掌心全是冷汗——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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