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末尾,略带隐晦地提及林府内宅现状:
“……自林夫人去后,府中内务原是由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徐嬷嬷掌管。
然徐嬷嬷似乎不愿林家小姐和公子过多往来于姑奶奶您的院子。
前次阻拦时,恰被林大人撞见,遭了呵斥。
林大人现已明令,徐嬷嬷只负责看守夫人嫁妆与生前所居院落,不得干涉旁事。
如今府中主事的是外院管家林忠伯,只是忠伯管理内宅,多有不便,加之精力不济,以致后宅诸事显得有些混乱。
奴婢虽在姑奶奶院中,等闲不敢外出,实在难以照拂到小姐和公子,心中甚愧。”
望舒看得眉头紧蹙。
嫂子贾敏临终前,已将大部分嫁妆私产通过万嬷嬷转移了出来,那个徐嬷嬷把持着空壳子和旧院落,还能找出什么?
贾家如此锲而不舍地要接黛玉姐弟回去,其目的难道真如自己所料,是冲着嫂子那笔丰厚的嫁妆?
按照礼法,嫡母去世,其嫁妆应由嫡出子女继承。
嫂子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将资产转移到自己名下打理,莫非正是早已窥破娘家觊觎之心,行此金蝉脱壳之计?
这些所谓的国公府、侯门,内里竟已到了如此不顾脸面、算计孤女的地步了吗?
思及此,望舒心中不由一阵发冷,更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懑。
为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命人唤来万嬷嬷。
先是例行公事般核对了近期的账目,交割清楚后,望舒屏退左右,只留万嬷嬷一人在室内。
她斟酌着语气,轻声探问道:“万嬷嬷,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贾家那边此前是否曾向嫂子索要过嫁妆资财?”
万嬷嬷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嘴唇嚅动了几下,显出极为难的神色。
望舒见状,心下已然明了七八分,温声道:“嬷嬷若觉得为难,不必勉强,就当我没问过。”
万嬷嬷犹豫挣扎了许久,脸上皱纹都仿佛更深了几分,终是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道:
“姑奶奶既问起,老奴也不敢隐瞒。
只是这话出了老奴的口,入了姑奶奶的耳,还请您听过便罢,莫要记在心上,更不可外传,于您实在无益。”
她喘了口气,才艰难地继续:
“舅老爷那边官场应酬、人情往来,他喜好排面,花费巨大,听说账面儿上很不好看,有了亏空。
前前后后,已向夫人开口要过好几次了。
夫人起初念着兄妹情分,也顾及娘家体面,陆陆续续给了有七八回,数目皆不小。
后来夫人察觉情形不对,那亏空似是个无底洞。
且舅老爷言语间,竟似将夫人的嫁妆视作了贾府公中之物一般,夫人这才寒了心,坚决不再给了。
夫人大约想回娘家问询这事,被林大人拦住了,两个人还为这事置气了一段时间。
恐怕从那时起,夫人与娘家,便已生了难以弥合的嫌隙。
后来的事大抵也与此脱不开干系。”
果然如此,望舒只觉得寒意森森,这钱财真能让达官贵人们反目成仇。
她早该想到的,那看似花团锦簇、钟鸣鼎食的国公府,内里早已是蛀空了的梁柱。
他们竟要将手伸向已出嫁女儿的嫁妆,甚至不惜逼得女儿心灰意冷,郁郁而终。
嫂子贾敏,正是被这至亲的贪婪与夫家难以言说的压力,活活夹击而亡。
史老太君知道吗?史老太君可是里面最富的人啊,如果她知道能放任这事这样继续吗?
她挥了挥手,让身心俱疲的万嬷嬷先退下。
独自坐在书房中,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着窗棂,更添几分凄清。
望舒望着那连绵的雨丝,眼神却一点点变得淡然而坚定。
贾府,你们如此不顾亲情伦常,还不如我这远嫁的姑奶奶,可惜我那苦命的嫂嫂,好好的国公府大小姐就这么没了。
黛玉,承璋,我会竭尽全力不让你们沦为这些人贪婪欲望下的牺牲品,望舒在心里谋划着。
北地的基业要稳住,扬州的退路要铺好,信鸽要加快训练,人手要尽早安排……
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中飞速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片沉静的决然。
望舒让所有人退了出去,书房内霎时只剩下她一人。
窗外秋雨淅沥,敲打在芭蕉叶上,声声入耳,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
她独自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光滑冰凉的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
思绪如同窗外纷乱的雨丝,缠绕不休。
北地这边,经过她这两年经营,产业已步入正轨,与郡主、县令乃至军方的关系都维系得不错,算是有了一个稳定且相对安全的根基。
相比之下,南边扬州,看似繁华,于她而言却是根基浅薄,暗流汹涌。
兄长林如海身陷官场漩涡,自身难保;
贾府看似勋贵,实则内里腐朽,贪婪无度,竟将黑手伸向已出嫁女儿的嫁妆,甚至可能觊觎外孙、外孙女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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