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如雷霆收震,蓄势待发。剑光闪烁间,竟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林望舒看着抚剑矫健又带着几分清冷孤绝的身影,脑中不由浮现起杜甫描绘公孙大娘弟子舞剑的诗句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此刻的抚剑,便颇有几分那般又美又飒的神韵。
跟了自己大半年,竟是第一次见她显露这等身手。
一旁的赵猛看得眼睛发直,满是钦佩,又有些跃跃欲试,搓着手似乎也想上场比划两下。
望舒见状,忙出言阻止:“赵队长,你就好生看着罢。抚剑这舞的是‘美’,你这一上去,怕是只剩‘蛮’了,岂不煞风景?”
赵猛被她说得讪讪一笑,沮丧地垂下头,不敢再提,只继续瞪大眼睛看着抚剑舞剑。
被这剑舞一打岔,林望舒觉得堵在心口的那团乱麻似乎被利剑劈开了一道缝隙,新鲜的空气涌入,脑子终于渐渐恢复了运转,不再是方才那般空白混沌的状态。
周氏也仿佛被这剑光涤荡了心绪,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道:
“罢了,罢了,急也无用。
等消息回来,不管是什么消息,府中上下,所有人赏一两银子,也让大家沾沾喜气,同盼好消息。”
望舒点头应下:“娘说的是。”
赵猛在一旁听了,又嘿嘿地傻笑起来,目光依旧追随着厅中那道清冷舞动的身影。
如此又焦灼地等待了近两个时辰,天色渐晚,忽闻外间通传,杨彪杨佥事亲自登门了。
王煜第一个跳起来迎上去,脆生生地叫了声“师父”。
杨彪摸了摸他的头,两大步便跨进厅内,神色间带着军人的利落与一丝宽慰。
“老夫人,夫人,不必过于忧心了。”
他开门见山,“刚收到飞鸽传回的初步消息。
那支箭,是猎户在一处山崖边的树干上拔下来的,周围发现了些血迹,不算多,有人血,也有兽血。
看痕迹,时间不短了,至少有一月以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瞬间屏住呼吸的周氏和望舒,语气肯定。
“我已让你们家派去的护卫队先撤回,后续搜寻之事,由我这边轮番派人接手。
这消息,依我看,是好消息。
人活着的可能性极大,否则箭不会留在树上,血迹也不会只有那么点。
你们可以稍稍放宽心,今晚,该吃肉吃肉。”
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又道:
“下次府上再请我喝酒,记得多上点荤腥,老是这些果子酒、素斋,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林望舒闻言,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她连忙向杨彪道谢,又看向婆母。
周氏眼中含泪,却是带着笑意的泪,连连点头:“是,是好事,多谢杨佥事!”
望舒邀请道:“杨佥事留下用个便饭吧?”
杨彪摆手拒绝:“不了,军务在身,今日临时调动人手,还需回去安排。
我就是得了信,知道你们必定心焦,特意过来告诉一声,让你们能安住神。
你家派出去的人,估摸着再有个把时辰也该回来了,届时他们亲眼所见,说得更详细些。我先告辞了。”
说罢,便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
送走杨彪,望舒彻底冷静下来。
厅内众人也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既然有活着的迹象,便是天大的希望。
只要人还活着,无论多久,这个家都会好好经营下去,等着他回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派出去的护卫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带回的消息与杨彪所言大致相同,但因亲临现场,描述更为具体。
他们言道,那处山崖地势险峻,从现场遗留的痕迹判断,当时在场的应不止千户大人一人,他带去的亲兵很可能也有生还者。
只是无法确定当时是否还有敌人在侧,或是后来情况如何。
回话的护卫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轻快,毕竟都是曾与王铮并肩作战过的兄弟,得知上官可能生还,无不振奋。
是夜,府中虽未大肆庆祝,但笼罩了数月之久的沉重悲戚之气,终是被这一线希望冲淡了许多。
下人们得了赏银,又知男主人生还有望,个个脸上都带了几分喜色。
望舒靠在床头,心绪渐渐平复,这才有心思拿起白日里二舅带回的外祖家信件,就着烛光细细阅读。
信是外祖母和大舅分别写的,满纸皆是家常问候,语气没有了以往的沉闷。
信中提到,柳家杂货铺上了北地的货物,颇受欢迎。
原来柳禄带回去的那些海外新奇物件,更是卖出了高价,如今已不担心同行竞争。
一家子身体皆安好。
大舅家的女儿已定下亲事,夫家是耕读传世的人家,并未因柳家是商户而轻视,端午还正经走了礼,很是看重。
外祖母如今最大的乐趣便是去绣坊转转,再就是给远在北地的外孙女望舒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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