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初夏清晨的柳荫巷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寂静无人。
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
“九针局”那扇古朴的木门紧闭着,门前空荡荡的。
然而,门边的石阶上,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郭若毅抱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木匣子,身子挺得笔直,眼巴巴地望着巷口的方向。
他几乎一晚上没睡。
昨天爷爷回到家,一反常态,没有数落他沉迷“不切实际”的中医,而是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震撼和无比郑重的语气,描述了在“九针局”的所见所闻。
那位年轻的秦医生。
那神乎其技的诊脉。
那能让隐藏在心脏附近的诡异寄生虫都无所遁形的银针。
那寥寥几味普通药材就能驱除连现代仪器都发现不了的顽疾的古方。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他翻烂了的那些中医小说里描写的情节!
不,比小说里写的还要厉害!
不是骗局,不是剧本,是连他那个一辈子信奉西医、固执无比的爷爷都亲口承认、并深深折服的真本事!
他感觉自己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一直追寻的、传说中的“神医”、“大侠”,竟然真的存在于现实之中!
而且,爷爷还说,那位秦医生同意收下他了!
虽然不是正式的徒弟,只是让过来跟着学,但这已经是天大的机缘!
他兴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各种银针飞舞、药香弥漫的画面。
好不容易挨到凌晨四点,他就再也躺不住了。
跳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身他觉得最显沉稳的深色衣服。
反复检查了爷爷精心准备的拜师礼——一块品相极佳、来之不易的天然牛黄,还有一盒价值不菲、香气内敛的奇楠沉香。
然后,他就在爷爷复杂的目光中,抱着木匣子,提前三个小时,冲出了家门,直奔柳荫巷。
他生怕来晚了,错过了,或者这只是一场美梦。
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清晨的寒意丝丝缕缕渗透过来。
但他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滚烫滚烫的。
他一遍遍在心里模拟着见到秦医生该说什么,该怎么行礼,手脚该怎么放。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巷子里开始有早起锻炼的老人经过,好奇地看他一眼。
卖早餐的铺子升起了袅袅炊烟。
城市的喧嚣渐渐苏醒。
郭若毅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从极度的兴奋,变得有些忐忑起来。
秦医生……会不会觉得我太冒失了?
他那么厉害的人,会不会其实很严肃,很难接近?
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不想收我了?
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打架,让他坐立难安。
黑眼圈因为一夜未眠而更加明显,配上他那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显得有些滑稽,又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当时钟终于指向上午九点。
巷口传来了平稳的脚步声。
郭若毅像被按了弹簧一样猛地从石阶上弹了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木匣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巷口。
秦牧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
依旧是一身简单的深色布衣,步伐不疾不徐,神情平静无波。
他似乎早就注意到了石阶上那个如同望夫石般的身影,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郭若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慌忙上前几步,因为起身太猛,加上紧张,脚下差点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顾不得尴尬,对着走到近前的秦牧,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脑袋几乎要碰到膝盖。
“秦……秦老师!早上好!”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异常响亮。
秦牧看着他这副样子,尤其是那浓重的黑眼圈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你来得很早。”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郭若毅直起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
“我……我睡不着,怕迟到,就早点过来了。”
他赶紧将怀里抱了一早上的木匣子双手奉上,态度恭敬无比。
“秦老师,这是我爷爷准备的拜师礼,一点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秦牧的目光落在那个做工精致的木匣上。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拿出钥匙,打开了“九针局”的门。
“进来再说。”
他率先走了进去。
郭若毅连忙抱着匣子,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诊室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秦牧在诊桌后坐下,这才看向依旧紧张地站在那里的郭若毅,以及他手里的木匣。
“什么东西?”
郭若毅赶紧上前,将木匣放在诊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用柔软的丝绸衬垫着两样东西。
一块色泽深沉、质地酥脆、表面有天然裂纹的块状物,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清苦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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