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仁轨知道无法改变秦昭的决定，只能抱拳躬身，沉声道：“末将……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司丞重托！”

接下来的两天，秦昭高效而冷静地处理着各项善后事宜。他将鉴妖司的核心人员召集起来，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密谈，详细交代了未来的工作重点、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应对策略。他特别强调了对南海妖族态度的转变——从一味剿杀，转变为甄别、监控与有限度的合作，尤其是对那些与世无争、甚至曾帮助过人类的善妖。

他将象征着鉴妖司最高权力的半块虎符和一份亲手书写的委任状交给了刘仁轨，当着众人的面，正式指定他为自己在南海期间的代理人。这一举动，既是对刘仁轨能力的认可，也是为了避免权力真空可能引发的内斗。

然而，暗流依旧在涌动。伊本·法立德在战后便以“需向国内汇报情况”为由，带着他的随从和那艘神秘的阿拉伯帆船悄然离去，临行前只留给秦昭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秦大人，归墟之路，九死一生。若见‘门’开，需谨记，‘钥匙’或许不在门外，而在门内之心。”秦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却难以完全参透。

更让秦昭警惕的是，岭南都督府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原本还算配合的裴敦复，在得知“镇海都护府”即将成立的消息后，对鉴妖司的协助明显变得敷衍，一些之前答应提供的物资和情报也开始拖延。显然，地方势力正在观望，等待着长安新势力的到来，以便重新站队。

秦昭心知肚明，但他已无暇他顾。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出发前的准备上。除了常规的物资，他特意带上了从赤蛇帮老巢缴获的、所有与“归墟之眼”、“深渊之母”相关的残缺典籍和笔记，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线索。同时，他也通过鉴妖司的秘密渠道，向长安发去了最后一道密奏，除了例行公事地汇报战果，只简单提及自己将“深入东海，探寻妖源，归期未定”，并未明确说明目的地是归墟，这既是为了避免朝堂不必要的争论，也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被潜在的敌人所趁。

出发前夜，秦昭独自一人来到旗舰的最高处，仰望星空。南海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璀璨，但东南方向的那片天域，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连星光都黯淡了几分。那里，就是归墟之眼的方向。

“归途”刃在鞘中发出持续的低鸣，青丝的暖意愈发明显。秦昭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召唤感从那个方向传来，不仅仅是“归途”刃和青丝的指引，更有一种源自他血脉深处的悸动——那是他体内逐渐觉醒的妖血在共鸣。

“镜花……绯烟……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终结，我来了。”他低声自语，握紧了刀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一艘中型海鹘船“破浪号”解缆起航，脱离了主力舰队的锚地，如同离弦之箭，驶向茫茫东南深海。船上除了秦昭，只有二十名精挑细选、经验丰富且绝对忠诚的老水手和十名鉴妖司的精干探员。为了加快速度，船只轻装简从，并未装载重型武器。

刘仁轨率领众将在码头送行，众人神色凝重，他们都知道，秦昭此行，无异于闯入龙潭虎穴，吉凶难料。海风猎猎，吹动着秦昭玄色的衣袍，他站在船尾，向送行的人群挥了挥手，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挺拔而孤独。

“破浪号”张满风帆，凭借着熟练水手的操控和有利的风向，很快便将身后的岛屿和舰队远远抛在身后，融入了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

航行初期，一切顺利。海水湛蓝，海鸥翱翔，天气晴朗。但秦昭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时刻保持着鉴妖瞳术的开启，观察着周围海域的能量变化。随着船只不断向东南深入，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或者说妖气）开始变得紊乱起来，海水颜色也逐渐由湛蓝转向深蓝，最终变成一种近乎墨黑的深色。天空也不再是纯粹的蓝色，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难以察觉的灰色薄纱。

“归途”刃的嗡鸣声越来越频繁，青丝传来的暖意也带上了一丝灼热感。方向没错，他们正在接近目标。

然而，危险也随之而来。第三天夜里，船只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风暴。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风暴，乌云中翻滚着诡异的绿光，狂风里夹杂着凄厉的、仿佛无数冤魂哭泣的嘶嚎。巨大的浪头如同山峦般砸向甲板，若非“破浪号”结构坚固，水手技术精湛，恐怕早已倾覆。

“稳住舵！是妖风！所有人抓紧固定物！”船长声嘶力竭地呼喊。

秦昭屹立在剧烈摇晃的船头，“归途”刃已然出鞘，血红色的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将那些试图缠绕船帆、腐蚀船体的无形妖气斩断。他左眼的金光穿透风雨，看到风暴的核心，隐约有一张巨大的、由怨念和恶意凝聚而成的鬼脸，正对着船只发出无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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