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惇和姜慎的关系并不好。
兄弟二人的脾性都很倔,有事没事就要争个高低长短。
但父辈的争执从不影响小辈的友谊。
姜烈很喜欢自己的堂妹姜灼,虽然族人至今不知道后院连个妾室都没有的姜惇为什么有一天突然铁树开花,带回来了个女儿,但姜家向来子嗣单薄,无论是男是女,能添丁就是好事一桩。
何况,姜灼自小生得漂亮,墨眼圆润,五官精致,简直跟白玉团子一样。
姜烈喜欢跟姜灼玩,但姜慎渐渐对此感到不满。
“阿灼是女儿家,不通诗书笔墨也就罢了,可怎么也连你也背不明白书呢?”
“为什么阿灼可以不读书,我却不行?”
对于父辈的偏心,年幼的姜烈也很是费解。
“她长得不俗,及笄之后,就可以嫁人,你行吗?”姜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是吗?
果然大家的眼光总是一样的。
姜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真诚感叹: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也不难看,说不定我在行冠礼之后也是可以入赘的。”
“你你你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仅此一句,方才还在无奈哀叹的姜慎顿时被气得满脸通红,紧接着找了戒尺,将姜烈打得上蹿下跳。
姜灼和姜烈不能放在一起养了。
这是姜慎与姜惇共同二人商议出来的结果。
本该静养闺中的姜灼贪玩得到处追赶着人跑,而本该顶天立地的姜烈居然动了入赘之心。
男女混养的结果,就是让姜灼太刚烈,而姜烈失去了远志。
姜慎也就此带着姜烈回到浦城老家,以作安顿。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烈与姜灼也渐渐长大,二人的学业却并没有因此有丝毫的长进。
姜慎有意让姜惇帮忙在京中替姜烈安排个职位,遣人送信道:
“一家之姓,总是血浓于水的,阿烈若是在京中任职,说不定也能帮衬阿灼一二。”
但姜惇严词拒绝了。
自知没有治世之才,亦不善词藻文章和人情往来,对于大伯的拒绝,姜烈反倒松了口气。
姜慎却是气得半死:
“纵是他姜惇今日圣宠优渥,平步青云又如何?没有族亲帮衬,没有朋友协助,他迟早登高摔重!姜灼也是!被他养成了不学无术的废物,不仅性情倨傲,还小小年纪就要扬言嫁景王,这是正经女儿家可以大言不惭说出来的话吗?”
“阿灼不是废物,她是有天赋的,要是给她请个习武师傅,她一定……”
姜烈忍不住为姜灼说话。
其实跟姜灼闹着玩的时候,姜烈就发现了。
姜灼虽然不爱读书,但在速度和柔韧上远超寻常的女子,就连大她很多的王世衡,也时常被她抓到。
“孽畜!闭嘴!让人姜灼去习武?你是嫌姜家的脸丢的还不够大吗?我看姜氏一族的荣光迟早会毁在你的手上!”姜慎就此打住姜烈的辩驳,愤怒挥袖而去。
本朝向来重文轻武,姜家更是以诗书传家,出身士族却尚武,自己以儿郎身份学舞刀弄枪尚且受到诸多非议,更别提待字闺中的姜灼。
但姜烈却偏偏打算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深夜,姜烈悄无声息地收拾了行装,自此隐去了士族身份,投身行伍。
姜灼不是废物,姜烈更不是废物。
姜氏门第,一代自当有一代的荣光。
谁规定族中子侄只能靠大伯一人?谁规定本朝风行什么就得做什么?谁规定文官世家就不能习武?
去他妈的温良恭敬,去他妈的世俗之见,去他妈的框框条条。
一个人只要能找到自己的长处,进而将此发挥到极致,就不可能是废物。
姜烈决心替自己,替姜灼,替姜家杀出一条新出路。
与姜烈同期入营的都是些为了生计不得已投军的流民和乞儿,靠着在府时学过的基础招式和行军策略,姜烈很快做到了百夫长的位置。
但也是在成为百夫长后的第一场战役,带头冲锋在前阵的姜烈不慎被敌军的弯刀割伤。
麾下士兵手忙脚乱地抬着腹部受伤的姜烈回营,查看伤情的军医在解开衣带的同时也看到了姜家的玉佩。
浦城姜家小辈中唯一的男丁,当朝参知政事姜惇之侄,竟然在营中。
军医不敢将此事隐瞒,故而层层上禀,直到主将白旻也得知此事,姜烈的待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不仅被挪进了新的营帐,还有医官每日来自己这里嘘寒问暖,就连吃食都是最新鲜的炙肉。
多好笑啊!
大伯在京城朝堂斗了个头破血流,只为削弱世家的力量,却不想他最看不上的侄儿竟会因他之名得到如此多的优待。
姜烈不是个爱藏私的人,索性取来酒肉,和营中与自己冲锋陷阵的兄弟一起同用。
篝火照亮众人面容,相比先前的无所顾忌,周围人渐渐有假笑奉承之势。
姜烈有意说些粗话俚语来活跃气氛,但身边人却依旧不如先前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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