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阿婶当年在和亲途中逃过一次,还遭逢了劫杀,桑、祁两国的军队是在某处山崖下寻到了她的踪迹。
褚怀灵才不是任人宰割的柔弱女眷,她要跑、要自由,要让这些人引以为傲的对他人的压迫欺凌全都为此而受牵累,早在出嫁前褚怀灵就知道宁昭仪等其他妃嫔视她母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母亲生来软弱,出身又是最卑微的一等……
既然她为母亲争不来荣宠、争不到活路,褚怀灵就此萌生了天高皇帝远,她要为自由而逃亡的念头。
从自请和亲到奔向荒芜,褚怀灵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兴奋,那一路万般崎岖,她跋涉千万步形如野人。
永宁在叔父的马背上见到了那艳袖褴褛的女人,叔父当初带领使臣前往祁国,一眼便相中那个清清冷冷的姑娘。
他哂笑:“跑啊,还跑得动吗?”
桑国人固执,而永宁的叔父——楼玺云是她父辈中最年幼的,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既然最开始想要的就是褚怀灵,即便是景佑帝不答应,桑国也会施压将人要来。
楼玺云目光阴鸷地擭住枯草中踉跄的少女,她额上金灿灿的流苏摇摇晃晃,更像是在挑衅、在引诱。
褚怀灵踩到裙摆,狼狈跌坐,腿上被刮擦得破烂,这一倒地就没再站起来,惶恐地连坐带爬向后逃。
马背上的男人有一半祁人血统,不若其他的桑国人那样魁梧,可生就一副睥睨之姿,手握套马的缰索,目光雾沉沉的,煞是可怕。
褚怀灵那时候就以为是死到临头了。
永宁从未见叔父发过那么大的火。
“你跑,本王给你时间逃,三天,够不够你跑回祁国?你看他们会不会把你斩杀于城墙下!”
他披着最华丽的外衣,裹着野兽一般的本性,褚怀灵咬紧牙关竟再度爬起,还对他拜谢,当真拔腿窜逃了。
年幼的永宁心叹道:阿婶是找死吗?
褚怀灵喘着粗气,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人是否追来,见他久久停留原地,以为他当真是信守诺言。
就在她天真以为要得到所谓的自由时,远后方的楼玺云策马而动,风声呼啸而来,衣袂与索套飞扬,褚怀灵颈间被勒得生疼,身子被迫向后仰下躺倒,牲畜一样任其拿捏,濒临死亡。
“啊——”
褚怀灵两手抠着喉间,企图扯开那束缚,永宁也被楼玺云的动作吓得一惊,明晓得叔父是不想杀她的,可此时也免不得要怀疑叔父的心思,原来在父亲与君主面前温和有礼的叔父也会这样疯狂。
永宁紧紧抓住楼玺云的手臂,大声劝阻:“叔父!叔父!别把阿婶勒死了!”
楼玺云不答,单手勒马,而被拖行了好几步的褚怀灵眼目都微微上翻,脖子上的细嫩皮肉被粗糙的绳索擦过,磨得见血色。
桑国人果然是野兽、是疯子,她要死了,要死在异乡的土地上了!
褚怀灵绝望地闭上眼,纤长的睫毛上隐隐挂着泪水,喉咙的窒息感暂时消退,孰料后颈的衣裳被楼玺云攥入了手中,她半身被圈入对方的怀抱与囚笼,强行被他抬起脸,仰痛了颌骨。
永宁打算下马近看,被楼玺云喝住:“阿常!待在马背上——”
“放……放开我……”褚怀灵蹬腿挣扎,手指胡抓乱扣,挠在男人的手臂上,拓下红白交错的痕迹。
“……好。”永宁缩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叔父把阿婶圈在臂弯中,在杂草间拖动,蜿蜒出一条小径。
楼玺云冷嘲:“跑得掉吗?”
褚怀灵狠狠哆嗦,在大祁时和他接二连三的碰面,他总要留下什么印记,半真半假间这人还问过她要不要去北方谋生。
皇宫里的人欺负她、耻笑她,如果没有楼玺云的引诱,她也不会想到离开皇宫。
四周过耳的只有风声和枯草乱招的沙沙声。
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个唤她阿婶的小孩的身影也缩成一个小点。
他是不是要杀她灭口,还要毁尸灭迹?
褚怀灵嘴唇被他捂进掌心,咿咿呜呜地哀求,肺腑哭颤。
“明明是来和亲的还要跑,你也配哭求?”楼玺云在她耳畔笑语,而神态中不剩一点亲昵和喜悦,有的只是无边的贪欲和阴沉冰凉,如同棺椁中的青苔爬了满身,黏腻而恐怖。
褚怀灵后背一沉,被他摔在露天的杂草地上,这地方已经荒凉到野蛮,无人光临过,连干草都有半人高。
她的脸被来时路上的草刃割伤,显得凄凄惨惨。
“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我要回祁国,放我回去,就说我死了,我求你,求你求你!!!!”
“桑国铁骑要踏平大祁我也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再那样活着……我没有、没有对不起你,啊……”
细瘦的脚踝落入修长的指骨中,一收紧就不放开了,她又被木偶一样拖动,小腿无力地踢蹬。
褚怀灵无法遏止汹涌的眼泪,哪怕明知哭也来不及,哭泣只会招致祸患,她仍旧忍不回去咸涩的眼泪。
背上或许已经被划破了。
一件外袍兜头罩下,青白相间的布盖住蔚蓝的天色,不过只有短短几息,等天再度明朗,闯入她视线的只有楼玺云堪称漂亮的面容,哪怕他和其他桑国人大有不同,褚怀灵都不可避免地把他化为禽兽蛮人一列。
“放过我——不要,不要!!!别碰我!唔——唔——”
她费劲力气转过身,已经是匍匐在地,比四足着地的牲畜都低贱,屈居人下,虫豸似的爬行,然后被轻松扯回,十指在粗粝的草地中抓得乌糟糟的,皮肉之痛在极度的恐慌下已经排在末尾。
这时楼玺云忽的松开了手,站起来,冷恻恻地睨看爬行的女人,看这个叛徒用狼狈取悦于人而犹不自知。
他道:“你该庆幸来抓你的是我。”
褚怀灵弱弱摇头,呼吸都又轻又软,浑身已经被榨干了气力。
她爬一步,楼玺云便不徐不疾跟一步。
他又说:“他们的话,要你的命,可我只要你这个人。”
褚怀灵爬到那被丢开的衣袍前,无力地抓了抓,衣袍的柔软和草地的粗糙比对明显,她也看不见自己已经成了什么模样,甚至绝望地想过,死也不是那么不好。
“我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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