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娘转头看了谢云昭一会儿,忽地笑了,反问道:“何以见得?”
谢云昭瞥她一眼:“这应该很容易看出来。”
那位四少奶奶举手投足之间的从容气质并非短时间能养出来的,她同张六娘说话时,表面上伏低做小,但眉宇间的高傲并没有掩饰,这高傲不是身份转变的洋洋得意,而是与生俱来。
按理说,她嫁给张四公子之前是个丫鬟,一个普通的丫鬟,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态?
就算翻身成了主子,尤其是讲规矩讲礼仪的大户人家的主子,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可这位四少奶奶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表现,若不是提前知道她先前是个丫鬟,恐怕也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只会将其当成哪户大家闺秀。
况且,张四公子何许人也?不仅出身张氏大族,还是有名的纨绔,作为纨绔,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被个丫鬟迷住?一时迷住便罢了,能让张四公子为她以死相逼退婚转而娶她做正头娘子,可不是普通的丫鬟能做到的。
张六娘难得对谢云昭投以敬佩的目光:“秦嫣,我现在承认,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谢云昭哈哈笑了:“现在才对我刮目相看,说明你眼光也不怎么样。”
张六娘哼了声,却没反驳她,沉默了一瞬才道:“我眼光确实不好,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引狼入室。”
两人穿过一道月洞门,拐上长廊。
“我三姐的院子在南边,有点远。”张六娘道。
谢云昭点点头,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情,走了这许久,依然脸不红气不喘。
还有一段路,也许是事情压在心里太久了,眼下刚好有了出口,再加上谢云昭上次在茶楼对她说的那番话给了她勇气,张六娘忍不住就与谢云昭倾诉起来。
“清露原姓梁。”她说道,转头看了看四下,才低声对谢云昭道:“她父亲是前户部侍郎梁永知。”
谢云昭眼皮一跳,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佯作惊讶:“户部侍郎?”
张六娘当然不会认为她是不明白户部侍郎是什么官,和谢云昭接触几回下来,足够她对谢云昭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这人虽然时常一副村姑打扮,但说话做事眼界见识绝不是一个村姑能有的。
“你是不是好奇她一个官家娘子为何会成了我家的丫鬟?”她问道。
大概是因为梁永知死了。
谢云昭在心里说道。
她点了点头:“嗯。”
张六娘再次压低了声音:“你应该听说过燕王谋反的事。”
许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谢云昭晃神一瞬,垂眼看着脚下的木板:“这么大的事,天下都传遍了,我当然听过。”
张六娘并没有察觉她的失神,继续道:“当初燕王之事,便是由户部侍郎梁大人起头弹劾,而后陛下为证明燕王的清白,才派了人去查,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消息传回去,朝堂上吵翻了天,我二叔说事情不明,不能妄下定论,陛下就派了大理寺卿蔡大人,还有梁大人作为副手,前去西北调查,结果燕王畏罪自杀了,而钦差队伍刚进入秦州境内,梁大人就在秦州城外被暗杀。”
“据说是燕王的人报复所为。”
谢云昭扯了扯嘴角,要报复也是报复罪魁祸首,把一个马前卒杀了有什么用?帮人家灭口?
反正燕王已经死了,自然是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就是了,多一个不嫌多。
这些事情她见得多了听得多了,连生气都懒得生,对这种人这种事浪费情绪,不值得。
“梁大人因公殉职,梁姑娘为何会沦落到做丫鬟的地步?”她问道。
好歹也是个从三品的朝廷大员,死了之后连一点保障妻女生活的资产都没有?怎么可能?
“到了,先进去见我三姐吧,这些事以后再和你说。”张六娘停下脚。
谢云昭只好将疑惑压下,抬起头,看到院门上的牌匾,写着明霞院三个字。
两人进了门。
院里已经有许多人在了,多是小娘子,叽叽喳喳,嘻嘻哈哈,颇为热闹。
“三姐。”张六娘喊道,拉着谢云昭进屋。
人群不由一静。
张三娘穿着一身银红色的罗裙,脸上上了妆,杏眼桃腮,如同她院子的名字一般,灿若明霞。
“呀,秦小娘子?”
她朝谢云昭迎过来,满脸笑意拉起谢云昭的手,上看下看:“老早就想请你过府喝茶,可惜我出嫁在即,一直忙着备嫁,也不得空,想着今日你肯定会过来,特意算着时辰让六娘过去请你,秦小娘子别见怪。”
谢云昭笑道:“三娘子太客气了。”
“三娘,也不介绍一下?”有与张三娘相熟的小娘子说道。
张三娘拉着谢云昭在罗汉床边坐下,按着她的肩对众人道:“这是我新交的小娘子,姓秦,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你什么时候新交了小娘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是每天和我在一处,不知道不是理所当然?总有你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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