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星服装厂的会客室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星晚整理着刚打印好的《绿色纺织创新报告》，指尖拂过纸上“再生面料年产量突破五十万米”的字样，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会客室的茶几上摆着刚泡好的龙井茶，青瓷茶杯里的茶叶舒展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今天要接待的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张启明，据说他是来考察民营企业创新成果的。

“沈厂长，张副市长到了。”办公室主任小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显然对这次接待很重视。

沈星晚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米白色职业套装——这是她特意为接待准备的，袖口绣着细小的梅花暗纹，既正式又不失个人风格。“请张副市长进来吧。”

张副市长在秘书的陪同下走进会客室，他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领口系着红色领带，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左手手腕上戴着块金色手表，表盘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目光扫过会客室的陈设，最后落在沈星晚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沈厂长年轻有为啊，年纪轻轻就把厂子做得这么大，不容易。”张副市长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沈星晚递来的茶杯，指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手。

沈星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张副市长过奖了，都是靠政策支持和员工们的努力。这是我们厂的创新报告，您请过目。”她将报告递过去，里面详细记录了再生面料的研发过程、环保效益和市场反馈。

张副市长随意翻了几页，便把报告放在一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沈厂长，你们厂的发展势头很好，市里很重视。不过嘛，民营企业要想走得远，除了自身努力，还要懂得‘借力’。”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家那个侄子，名牌大学毕业，学的是企业管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看你们厂正缺管理人才，不如让他来你们这儿当个部门主管？也算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沈星晚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张副市长此行的真正目的。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却依旧温和：“张副市长，感谢您的关心。我们厂确实在招管理人才，但所有岗位都需要通过专业考核和试用期，这是厂里的制度，对所有应聘者都一视同仁。您侄子要是有意向，欢迎他来参加招聘，我们会公平公正地考核。”

张副市长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手指在茶杯沿上轻轻敲击着：“沈厂长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我侄子的能力我清楚，名牌大学毕业，还需要什么考核？直接安排个主管岗位就行。你们厂能有今天的规模，离不开市里的支持，这点小忙都不帮？”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金色手表在手腕上晃了晃。

沈星晚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凉意让她保持着清醒。她知道这话里的分量——“离不开市里的支持”，这话明着是提醒，实则是暗示她识时务。但厂里的管理层都是从基层干起来的老员工，靠能力一步步晋升，突然塞进来一个没经验的“关系户”，不仅会打乱管理秩序，更会寒了老员工的心。

“张副市长，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沈星晚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却坚定，“我们厂的管理岗位都是‘能上能下’的，必须靠业绩说话。要是没能力却占着高位，不仅会影响厂子发展，对您侄子来说也不是好事。不如让他从基层做起，要是真有能力，很快就能晋升，这样大家也心服口服。”

张副市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放下茶杯，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沈厂长这是不给我面子？我看你们厂的环保资质、生产许可这些手续，都还需要市里审批吧？”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领口，“年轻人，做事别太死板，要懂得灵活变通。今天先这样，考察报告我带回市里研究研究。”说完便带着秘书拂袖而去，连送出门的沈星晚都没再理会。

看着张副市长离去的背影，沈星晚轻轻叹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小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沈厂长，您怎么能直接拒绝呢？张副市长可是管着工业审批的，他要是给咱们穿小鞋可怎么办？”

“制度就是制度，不能因为人情就破坏。”沈星晚语气坚定，“要是今天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各路关系户都塞进来，厂子还怎么管理？咱们靠的是品质和制度吃饭，不是靠关系。”她走到窗边，看着张副市长的车消失在路口，“做好准备吧，接下来可能不会太顺利。”

果然，不出三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先是消防部门突然上门检查，穿着橙色制服的消防员拿着卷尺在厂区里测量，连仓库的消防通道宽度、灭火器的摆放距离都一一核查。领头的队长板着脸，语气严肃：“沈厂长，你们车间的应急灯亮度不够，仓库的消防栓被布料挡住了，这些都是安全隐患，限你们三天内整改，否则就要停产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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