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从什么数据系统里解救他,而是从自己造的那座小牢笼——逃出来。
这时,一个影子坐到了他身边。
是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短发利落,干净利索,眼神不张扬,却稳稳落地。
“你是二中的吧?”
陈树愣了下,点点头:“嗯。”
她笑了笑,望向冰场下方:“经常来?怎么不下去玩?”
他低声说:“不会滑。”
这回答不大声,带点腼腆,也带着一点不愿多解释的男孩子的自尊。
她侧头看他:“是怕摔?”
他嘴角轻轻一勾:“不是。我不太属于‘站在中间转圈’的那种人。”
她没笑,但眼神里有一点像是理解的亮。
“其实不难。只要敢迈第一步,剩下的,地会带你走。”
她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手掌干净,指节微粗,却有股不容推辞的安定感。
“走,我请你滑一段。”
陈树怔住了。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忽然要拉他一把。
但这只手,不喧哗,不强硬,就那样静静地伸在那里。
像楼道里一盏老灯,旧却不闪,始终亮着。
他本想拒绝,但耳边歌词刚好唱到那句:
“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
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你请的啊……摔了不赔你鞋。”
“行。”她笑了,“你赔我一圈笑就够。”
他们走向场边,她和租鞋师傅说了句:“39码。”
一边递鞋,她一边说:“我叫胡静,以前也在你学校附近念书,不过初二就辍学了,早早出来混。”
“现在是这场的业务经理。”她指指围栏,“之前在电子厂干过,修你们那些耳机、双卡录音机……你看那台点唱机,常卡磁带,但我知道哪块松、哪边拍。”
她笑了笑:“不过这些你别学。修东西会上瘾的。”
陈树没回应,低头系鞋带,手指却比刚才松了。
她看着他:“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不是来看热闹的。”
“你在想事。你藏得住,但你太用力了。”
灯光从天窗洒下,落在两人身上。
胡静滑出去一步,转身轻轻一带,他就被带进了场里。
不是用力拉,是轻轻地带。
有些路,不是你迈出去的,是有人愿意带你走进去的。
刚踏上冰场,陈树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别僵。”胡静稳稳扶了他一把,“滑冰不是考试,没人给你打分,也没人记得你摔得多难看。”
“你怕别人看你,其实别人看你的——比你想的少。”
陈树低头咬了下牙,再次试着迈出一步。
脚下的冰面不再那么敌意满满了,身体开始顺着重心轻微转动,他能感觉到某种“动的节奏”。
胡静就在他旁边,划得很稳,不抢镜,也不多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那一刻,陈树忽然明白,她不是来解谜的,不是来追问什么频率、什么信号。
她只是刚好在这个下午,出现在了他最需要被拉一把的时刻。
像某种巧合,也像命运里藏好的一颗温柔的钉子。
一圈、两圈,灯光渐渐从白炽切换成柔蓝,像水波一样落在冰面上。他们靠得很近,影子被拉长,在冰面上缓缓滑过。
他刚踩上真冰,滑行比旱冰难得多。脚底的钢刃像拉满的细线,稍一分神就可能摔倒。
他试着滑出第二步,却明显发虚,身体开始失控地歪斜。
“站稳,别怕。”胡静及时出现在他身边。
她伸出手,从他右侧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恰到好处,稳住了他。
那一瞬,陈树心头一跳。
不是因为滑倒,而是因为这个不期然的靠近。
胡静的动作不具侵略性,甚至称得上自然,却带着成年人才有的稳定与从容。
她身上带着一股不太常见的味道,不甜不香,有点像熬夜后残留的咖啡混着衣服上洗衣粉未冲净的味道。
很真实,不装。
不像校园里常闻的香水或花露水,而是一种属于“生活过的人”的气息。
就这一点点靠近,像冰水滴进他心头那瓶没拧紧的汽水,砰一声炸开。
“脚尖收一点,膝盖放松……别太用力,交给冰面。”
她语调温柔,像一阵滑过耳畔的风。
陈树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怕摔,还是怕这份靠近。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冰上,而是在一个特别的边界上。
一边,是控制;另一边,是某种未知的松动。
他们的倒影贴在冰面上,被灯光打得透明又模糊,像一对正要开始却还没命名的关系。
胡静轻轻带着他滑了一圈,节奏松弛,有时候只是用指尖托着他,一点点往前走。她的手不软,却有种藏得住温度的力度。
他咬着唇不说话,生怕一张嘴,就把这意外的默契吵散了。
他知道自己的掌心已经出汗,知道自己在默背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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