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居书房。
窗外的喧嚣与热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隔绝在外。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压抑在每个人胸口沉甸甸的悲伤。
桂嬷嬷的遗体已被秦妈和几个妇人用最干净的白布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暂时安置在了偏厅。可她临终前那充满了不甘与期盼的眼神,却永远地刻在了苏知意的心上。
“姑娘……”秦妈看着苏知意那张失了血色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人死不能复生,您……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这知意村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可都还指望着您呢。”
“东家,”一旁的林若雪,那双温柔的眸子里,也满是焦虑和急切,“王家嫂子那个孩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烈酒为他清洗了伤口,暂时是稳住了。可是他高烧一直不退,抽搐不止……桂嬷嬷临终前说的那青霉之菌,真的……真的能救命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扎醒了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苏知意。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她看着林若雪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破木头。
“能。”
“它能。”
“它是一种生于腐木湿谷之地的奇异菌丝,能克制天下间所有因创口而生的破伤之毒。”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属于科研人员的冷静与笃定,“但此物世间罕见,更需用特定的温度和养料进行培育。而那培育之法就在……”
她的话没有说完。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就在那本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被仇家所霸占的——《神农百草经》之中!
那个孩子的命,知意村未来的安危,母亲的遗愿,家族的血海深仇……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苏知意牢牢地网在了中央。而所有的线头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大乾王朝的权力中心,那个吞噬了她母亲一生幸福的龙潭虎穴——
上京城!
“传我的话。”苏知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所有的悲伤与脆弱都已被一种冰冷的坚毅所取代,“召集所有核心管事到议事厅议事。一刻钟之内,我要见到所有的人!”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周叔、栓子、陈望、木风、王三……所有被苏知意一手提拔起来的知意村的顶梁柱们,此刻全都正襟危坐。他们看着主位之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少女,心中都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今日召集各位前来。”苏知意开门见山,她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是有一件关乎我,也关乎知意村未来的大事要与诸位商议。”
她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
她只是用最平静的语调,将桂嬷嬷带来的那个关于她母亲,关于京城云家,关于叶家,关于《神农百草经》的尘封了十五年的血色往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只有众人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当苏知意说到母亲为了保护那本医经,被迫逃亡,最终郁郁而终时。
“他娘的!!”
栓子这个最是憨厚质朴的汉子,第一个便再也控制不住!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如血!
“京城那帮天杀的畜生!竟敢这么欺负东家您的娘亲!”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对着苏知意,用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东家!您说句话!”
“上刀山!下火海!俺栓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没错!”木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那张一向只对技术痴迷的脸上,此刻也满是滔天的怒火,“东家!您就下令吧!咱们现在就召集人手,带上咱们新做的八牛弩!杀到那州府去!把那叶家的老巢给他踏平了!!”
“踏平叶家,又有何用?”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望先生,此刻缓缓地开了口。他那双睿智的眼睛里充满了冷静和忧虑。
“东家,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京城云家乃百年望族,在朝中根基深厚。那叶家,不过是他们安插在云州的一颗棋子罢了。您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身陷龙潭虎穴。”
“况且,”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此事还牵扯到当朝太子……”
“我们需要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苏知意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陈先生,这世上哪有万全之策?”
“我只知道那个孩子等不了。”
“我只知道桂嬷嬷不能白死。”
“我更知道我娘的冤屈,不能就这么被永远地埋在土里!”
她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下那一张张充满了愤怒、担忧与忠诚的脸庞。
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轻却又无比的重。
“此去京城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你们都是我知意村的顶梁柱,是我苏知意最信赖的家人。你们也都有自己的妻儿老小,有自己的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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