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云岳想也没想道:“给谢淮州看什么,他能把你教迂腐了,你答了让人送到我那里。”
“三叔能看?”
听到小皇帝晏然自若的平缓语气,元云岳心里咯噔一声,转头见小皇帝翻看书册神态如常,似是没怀疑什么。
元云岳脑子转的飞快,低垂眉眼,吹了吹茶盏中热气蒸腾的茶汤,笑着说:“我府上幕僚可看,到时候我亲自誊抄一遍,必不让幕僚知道陛下身份。”
小皇帝知道自己三叔起了防备心,便不再试探,只道:“三叔看轻老师了。老师与我说,以前他未曾如姑姑般主理朝政时,是觉姑姑有些手段过于凌厉,太过苛刻,但真正坐在姑姑的位置上才知,为了稳住朝局有些人不能不杀,有些人不能不用,有些法不可不严。”
就如同姑姑在这书册中写的,朝政用人,需论才不论德,凡能使百姓不受冻馁,能使百姓冤有所正,德行不足不能为其过,以律法束之。
小皇帝看了片刻,便合了书,缓一缓,闭眼仔细揣摩。
按照他姑姑的意思,凡是既能建抚国安邦之功业,又能流惠于百姓的大才,此类能人德行有所亏,为君者才好拿捏。
而对于这类人,即便是没有软肋也得找到软肋。
外德行彪炳之人,内定有所亏。
小皇帝此刻,也终明白,当初元扶妤建立玄鹰卫和校事府的意图。
手中捧着话本子,没个正形歪在榻上元云岳侧头,见小皇帝紧紧按住书册的手在轻微发抖,元云岳忙坐直身子,神色紧张问:“怎么了?是不是心口不舒坦了?寻竹!寻竹……去叫太医过来!”
小皇帝握住元云岳的手,摇头:“无事,除夕就别惊动太医了。”
“我就说这些书给你看太早了!”元云岳站起身将小皇帝手中的书抽出来,搁在旁边,“先别看了!你现在就是养身子最重要,你放心……很快我就能试出药了!”
小皇帝摇了摇头,抬起通红的眼:“三叔,其实姑姑比我适合这个位置是不是?”
元云岳一愣。
他想起当初元扶妤对先皇说要做储君之事,抿住唇。
半晌,元云岳握着小皇帝的手开口:“陛下,是你姑姑牵着你的手,把你带上把这个位置的,所以你就是最合适的。”
小皇帝低垂着极长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神色,疲累开口:“三叔,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好好!”元云岳连连点头,扶着小皇帝起身,往床榻方向走,“你就该多休息,这些书先别管了,等好了你身体康复了再慢慢看。”
长公主府。
谢淮州与往年一般,在马厩中,为元扶妤那匹大昭独一无二的金色汗血马流光,刷毛、换蹄铁。
收拾的十分干净敞亮的马厩,独独安置了流光一匹马。
见流光一直在嚼缰绳,一身劲装的裴渡将抱进来的草料铺在石槽中,又利落将煮熟的一盆豆子撒入草料之中。
还不等裴渡将香喷喷的豆子与草料拌匀,流光便凑过头来,低头只挑豆子吃。
“流光!”裴渡伸手推流光的脑袋。
流光甩开裴渡的手,喷了裴渡一脸口水,逼得裴渡后退两步。
“今儿个是除夕,让流光吃吧。”
正在给流光修蹄甲的谢淮州开口道。
裴渡用肩膀擦去脸上口水,愤愤开口:“除了殿下,就没人能管住它!”
流光咀嚼的动作一顿,耳朵动了动,再抬头喷了裴渡一头黄豆碎。
“哎!流光!”裴渡恼火抹了把脸。
流光冲裴渡呲着大牙,甩了甩脑袋,又低头甩着尾巴挑拣黄豆吃。
半晌后,裴渡轻抚着流光颈脖,低声道:“自从殿下离世之后,流光好似就没有再撒欢奔跑过。”
谢淮州抿唇:“除了殿下,也没人能驾驭它。”
不止是没人能驾驭。
也是没人敢骑在流光的背上。
大昭仅此一匹的金色宝马,不仅仅是一匹马,元扶妤活着的时候,它也代表着权力。
不论是皇宫守卫,还是城防守卫,但凡看到在这匹金色宝马,都要立即将道路清理干净。
只要长公主不勒马,没人敢让这匹马的四蹄停下。
裴渡看着吃黄豆的流光,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日宣阳坊巷道内,崔四娘单手持缰,稳坐扬蹄嘶鸣几乎直立的骏马背上,稳如泰山般的身姿。
他想,不知那样的骑术,能不能驯服流光。
马厩外的落雪,似乎更大了。
整个京都城,都被笼在白纷纷之中。
余云燕已同家人团聚,她抱着女儿亲了又亲。
在婆母与小姑将餐食端上桌后。
余云燕带着女儿将李芸萍的牌位放在元扶妤牌位旁。
又同女儿一起,在供奉元扶妤和金旗十八卫牌位的供桌前上香,带着女儿跪下叩首。
爆竹声声,她将女儿抱在怀中,坐于火盆前,女儿小手指着金旗十八卫最前面元扶妤的牌位,稚嫩的声音发出询问。
余云燕满目温柔,向女儿讲述牌位上那位神勇的长公主是因何带着他们造反,讲述她们并肩而战,在战场上神勇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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