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灵魂发问后,陈铭转而侃侃而谈:
“中医的理论基础,是几千年华夏先民在生存繁衍、与疾病抗争的漫长岁月中,用无数生命实践、用无数血泪教训总结出的规律。”
“它或许难以用您实验室里最精密的电子显微镜完全看清的物质形态来解释,但我们应该认识到,截止到目前,人类认知也仅宇宙事物百分之几的事实,我们不能用已知的数据来解释未知。”
“中医是实实在在地刻在我们的脉象里,写在我们的舌苔上,反应在千千万万病人康复的身体里,传承在一代代中医人的方药和针砭之中。”
“它不是空中楼阁,它是扎根于这片土地、服务于这片土地上人民的活着的智慧。”
“至于您要的数据?”
陈铭猛地一挥手,指向大屏幕,屏幕上瞬间切换,赫然是东黄水镇卫生院这三个月来的详细中医门诊日志统计摘要。
厚厚一摞照片,拍自卫生院那简陋的、用牛皮纸做封面的登记本。
页面虽然泛黄,但记录极其详尽规范:
日期、姓名、性别、年龄、主诉、症状、舌象描述、脉象记录、浮沉迟数、辨证分型、处方用药、剂量、治疗手段、针灸穴位、推拿部位、疗效反馈、患者自述及医生观察、随访记录……
一应俱全。
字迹有陈铭工整有力的,也有其他中医略显潦草但内容清晰的。
“东黄水镇卫生院,过去三个月,所有中医门诊包括义诊的病例,全部原始记录在此。
随时欢迎任何专家、任何机构,用最严格的现代流行病学方法、用最苛刻的统计学模型,去核查、去分析、去质疑。”
陈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坦荡的自信,
“至于‘互联网把脉’…”
他目光再次转向脸色难看的张教授,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辛辣反讽的弧度,
“远程诊疗的核心,是信息的有效传递和资深专家的经验判断。”
“我们通过高清摄像头尽可能清晰地观察舌苔,通过家属或村医的协助详细描述症状,”
“通过患者自述感受,结合上传的病历资料和既往史,由经验丰富的中医师进行综合分析和辨证。”
“这和我们去大医院,隔着诊室门向里面的医生描述自己的病情,医生隔着门听你诉说、看你的检查报告,然后做出诊断,本质上,有何根本性的不同?”
“难道隔着诊室门说话,就是‘科学’,隔着网线传递更丰富的信息,就变成‘伪科学’、变成‘巫医’了?”
他这番反驳,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冷静的逻辑、铁一般的事实和犀利精准的反诘。
尤其是最后那个“隔着诊室门”的类比,带着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幽默和辛辣,直指对方逻辑的荒谬之处。
会场里不少人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又觉得场合太过严肃,强行憋住,看向陈铭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赞赏。
那位张教授被他问得面红耳赤,额头上青筋暴跳,嘴唇哆嗦着,指着陈铭“你…你…你…”了半天,
却再也找不到更有力的词句来反击,最终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又带着无限愤懑地坐了回去。
他拿起桌上的小本本,泄愤似的“刺啦”一声撕下一页,在手里狠狠地揉捏着,仿佛那是陈铭本人。
会场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支持中医的一方,脸上露出了扬眉吐气的神情。
但西医阵营的质疑并未完全消散,凝重的气氛依旧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再次断裂。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胜负的天平似乎仍在摇摆——
“咳咳…嗯…”
一阵苍老、略带沙哑,却又中气十足、仿佛带着岁月沉淀的咳嗽声,突兀地从会场最后排、靠近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位置响起。
这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却像带着某种神奇的、足以定鼎乾坤的魔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磁石吸铁!
唰!
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角落。
只见后排座位上,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盘扣唐装、须发皆白如雪、面容清癯矍铄的老者,
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一直捧着的一个硕大的、印着“先进工作者”字样、泡着浓茶的搪瓷缸子。
他似乎刚才一直在闭目养神,甚至像是睡着了,
此刻才被这场激烈的交锋“吵醒”,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并不十分明亮,甚至有些浑浊,却深邃如古井寒潭,沉淀着阅尽沧桑的智慧与洞明。
正是被誉为“活化石”、“国医泰斗”的秦鹤年秦老。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刚从一个悠长的、与世无争的午睡中醒来,
目光有些迟缓地扫过全场一张张或紧张、或激动、或期待的脸。
最终,那平和却重若千钧的目光,定格在发言席上那个身姿笔挺、如同标枪般站立的年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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