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刚刚被治愈的兔子，正用脑袋亲昵地蹭着苏沐瑶的脚踝，浑然不觉气氛的诡异。而另外几只，则依旧埋头于胡萝卜，啃食得“咔嚓”作响。

这清脆的声音，此刻在死寂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苏沐瑶缓缓抬起眼帘，那双璀璨的金色瞳孔中，刚刚燃起的兴奋与暖意，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冰冷所取代。

她的视线，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冰刀，从那几只白胖可爱的兔子身上，一寸寸地挪移，最终，死死地钉在了白羽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上。

白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他看着苏沐瑶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干笑着解释。

“咳……沐瑶，张阿姨的兔肉做得真的很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

晚饭时分，张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一盘红油汪汪、香气四溢的麻辣兔丁端上了桌，红色的辣椒、绿色的葱段、白嫩的兔肉丁，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花吃得满嘴是油，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对这道菜满意到了极点。

唯有苏沐瑶，拿着筷子，对着盘中的兔丁，久久没有动作。

她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那只后腿痊愈后，在房间里活蹦乱跳的白色身影。

那蓬松的绒毛，那亲昵的蹭动，那感激的“咕噜”声……

最终，都化作了盘中这一块块沾满了辣椒的肉丁。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的胸口翻涌，让她很不是滋味。

“怎么了？没胃口？”

白羽夹了一块兔肉，毫不见外地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他促狭地看着苏沐瑶，压低了声音。

“不会吧？你该不会是觉得，利用完兔子然后又吃兔子，心里过意不去吧？”

苏沐瑶闻言，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薄怒。

这家伙，简直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就在她准备发作的瞬间，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它熟门熟路地跳上苏沐瑶的腿，然后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

那两只被当做“实验品”的兔子围在苏沐瑶的身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苏沐瑶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腿上这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又抬头看了看桌上那盘色泽诱人的麻辣兔丁，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你……”

“我当时买兔子的时候，顺便让生鲜店送了点处理好的肉兔过来。”

白羽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这几只毕竟是要用来做猩红之力实验的，而且还是产自秘境，万一实验失败，直接死了，那多尴尬。总得留个对照组，顺便解决一下晚饭问题。”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苏沐瑶看着他那张坦然的脸，心中的怒气与纠结，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腿上那只兔子的后背，触感柔软而温暖。

兔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更加卖力地蹭着她。

看着它这副依赖又感激的可爱模样，苏沐瑶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可这抹笑意刚刚浮现，便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化作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神伤。

是啊……

连这样一只弱小而普通的动物，在得到救助之后，都知道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感恩。

可她呢？

她想起了自己觉醒天赋的那一天。

当那代表着最低等的E级光芒亮起时，那些曾经受过她帮助，对她笑脸相迎的同学，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疏远。

甚至，还有人迫不及待地想上前来，狠狠地踩上一脚，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比她这个曾经的“优等生”更加优越。

人与兽，孰高孰低？

“这是正常的。”

白羽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筷子，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拿人跟畜牲比，反倒是侮辱了畜牲，人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会只看重眼前的利益。趋利避害，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苏沐瑶沉默了。

她点了点头，金色的瞳孔中，光芒晦暗。

是啊，这两个月来，她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远比过去十几年在学校里学到的要多得多，也残酷得多。

大家族的资本，如同无形的巨兽，贪婪地剥削着一切可以榨取的价值。

昔日的同学，在利益面前，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她刀剑相向。

就连她的亲生父母，她的弟弟，在看到她那毫无价值的E级天赋后，也毫不犹豫地将她一脚踹开。

因为人类联邦需要人去填线，去当抵御外神的炮灰。

而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那些已经身处底层的人，永远地踩死在脚下，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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