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这天邢成义天不亮就醒了,宿舍里还弥漫着昨夜残留的泡面味,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床底拖出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拉链拉开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先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衬衫放进去——那是表哥去年打工买的,说让他回家穿体面些,又往角落里塞了两双娘纳的厚棉袜,指尖触到袜底细密的针脚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行李不多,可他来来回回整理了好几遍,把火车票从内衣口袋掏出来看了又看,确认车次时间没错才重新藏好,帆布包的侧袋里还鼓鼓囊囊塞着表哥托人带来的油纸包,打开就能闻到茶叶蛋卤料的香气,旁边还压着个硬邦邦的馒头,是今早厨房多出来的,他想着路上饿了能垫垫肚子。
上午在后厨帮忙备菜时,他总忍不住看墙上的挂钟,切土豆丝的刀差点划破手指。邻桌的王师傅瞅见了直笑:“成义啊,心都飞回家了吧?”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师傅往他手里塞了把糖:“拿着,路上吃,到家替我跟你爹妈问个好。”旁边摘菜的大姐也凑过来:“初三早上冷,记着多穿点,别冻着。”平日里忙着各自手头活计的同事,此刻话语里都带着热乎气,让他心里暖烘烘的。廖总路过后厨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下午早点歇着收拾东西,路上注意安全。”他点点头,手里的菜刀切在案板上,声音都透着轻快。
下午三点多,他刚把最后一筐碗碟洗完,就看见表哥陈金辉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进来了,羽绒服上还沾着外面的寒气,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成义,”表哥把袋子塞给他,“给你买了点面包火腿肠,火车上吃热乎的不方便,垫饥管用。”邢成义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瓶温热的矿泉水,显然是表哥刚焐热的。“哥,你咋来了?不忙吗?”“忙啥,再忙也得过来看看你,”表哥搓了搓冻红的手,上下打量他,“行李都收拾好了?票没弄丢吧?”邢成义赶紧从口袋里摸出火车票,表哥接过去对着光看了看,才放心地递回来:“明早五点半的车,四点就得去火车站,我跟小李说好了,他三点半去你宿舍楼下等你,你可别睡过头。”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酱牛肉:“这是我们后厨自己做的,你带上,比面包扛饿。”
夕阳透过后厨的窗户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油腻的地面上。邢成义看着表哥鼻尖上的汗珠,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语言太轻。表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胳膊:“跟我客气啥,赶紧回去歇着,明早路上听小李的,别乱跑。”临走时,表哥又回头叮嘱:“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省得我惦记。”看着表哥转身消失在后门的背影,邢成义手里攥着那袋沉甸甸的吃食,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潮。
回到宿舍,他把表哥给的酱牛肉小心地放进帆布包,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鞭炮声又零星响了起来,可这一次,那声音不再让他觉得孤单,反而像是回家的序曲。他躺在床上,听着同屋同事讨论着过年值班的事,心里却盘算着明天路上的光景,想着娘见到他时会是啥表情,爹会不会又念叨他瘦了。帆布包就放在床头,他伸手摸了摸包的棱角,仿佛能触到家乡的温度,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梦里都是火车轰隆隆向前开的声音,载着他,也载着表哥沉甸甸的牵挂,朝着家的方向,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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