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淬炼的师徒传承
夜色浓稠如墨时,后厨的排水系统突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罗生最先察觉异样,他用铁钩撬开排水沟盖板,腥臭的泡沫翻涌而出,混杂着鱼鳞、碎肉和凝固的血块。张新雨刚要伸手帮忙,邢成义一把拽住他:“小心沼气!“话音未落,罗生已经点燃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洞口摇曳,映亮他紧绷的侧脸。
清理堵塞物的过程持续了近两小时。罗生跪在黏腻的地面上,徒手将缠绕的鸡肠、羊油一点点扯出,张新雨举着手电筒的手腕开始发酸。“当年在老馆子......“邢成义突然开口,声音混着排水沟的腐臭,“我师父教我处理这种事,说粗加工就像人的肠胃,容不得半点堵塞。“罗生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光亮。
凌晨两点,冷库警报突然刺耳地响起。三人冲进去时,寒潮裹挟着霜雾扑面而来,整只未分割的冻牛在货架上微微颤动。罗生迅速检查温控器,邢成义已经抄起撬棍:“必须立刻转移!“张新雨被冻得牙齿打颤,却死死抱住比自己还高的牛肉卷,在冰面斑驳的通道里跌跌撞撞。当最后一块肉被搬进备用冷柜,三人的睫毛上都结了白霜,罗生的哮喘突然发作,靠着货架剧烈喘息。
“罗哥!“邢成义扯开他领口的纽扣,张新雨慌乱地翻找急救药。白雾中,罗生颤抖着掏出药片,含在舌下的瞬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这是邢成义第一次见这个沉默如磐石的男人露出脆弱,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那时的自己,不也在杀第一条鱼时躲在冷库角落崩溃大哭?
暴雨倾盆的深夜,菜市场送来一批濒死的河虾。虾须在塑料筐里疯狂摆动,邢成义发现半数虾壳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变质前兆。“罗生用镊子夹起一只,虾头与虾身轻轻一扯就分离,“全部退货。“张新雨看着被退回的货箱,不解地问:“只是有点不新鲜,客人不一定吃得出来吧?“
铁钩突然重重砸在案板上,惊得少年浑身一颤。罗生涨红着脸,结巴比往常更严重:“不、不行!食、食材......“他突然剧烈咳嗽,邢成义接过话头:“每块肉、每条鱼,都该以最好的样子上桌。这是粗加工的命。“窗外的闪电照亮三人的剪影,罗生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张新雨握刀的手背上,教他辨别肉质的纹理。
冬至前夜,后厨迎来全年最忙碌的时刻。三人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邢成义将整扇牛骨劈开,飞溅的骨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罗生处理活蟹时,蟹钳夹得他虎口渗血也浑然不觉;张新雨负责分割羊肉卷,冻得发紫的手指在刨肉机上翻飞,肉片薄得透光。当最后一只羊腿被整齐码进托盘,莫厨罕见地递来三罐啤酒:“小子们,今年年夜饭加硬菜!“
酒液在搪瓷缸里泛起泡沫,罗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我师父......教我杀第一头牛时,说过......“他停顿许久,喉结艰难地滚动,“粗加工不是脏活,是、是给食材第二次生命。“邢成义望着杯中的倒影,想起地震后废墟上那些无名的救援者——他们不也像此刻的自己,在最艰难的地方,为生命赋予新的意义?
晨光初现时,张新雨在后厨发现了奇怪的印记。排水沟盖板上,有人用木炭画了三条鱼:第一条歪歪扭扭,第二条初具形状,第三条栩栩如生。罗生正在擦拭刀具,听见少年的惊呼,耳尖微微发红:“留、留个纪念。“邢成义笑着拍了拍两人肩膀,远处传来城市苏醒的喧嚣,案板上的新鲜食材泛着湿润的光泽,等待着被赋予温度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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