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的电子钟在凌晨一点零七分发出嗡鸣,后厨的喧嚣随着最后一盏灯熄灭沉入寂静。郭玉娟将沾着油星的围裙塞进洗衣篮,金属拉链碰撞声在空荡荡的更衣室格外清晰。她摸了摸口袋里多出的创可贴——邢成义偷偷塞进去的,还带着体温的余温。
穿过飘着消毒水味的走廊,通往地下一层的铁门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女生宿舍的门牌号泛着绿莹莹的光,郭玉娟推开贴满明星海报的房门,室友们早已裹着薄毯熟睡,月光透过小窗在水泥地上投下菱形光斑。她轻手轻脚地换下高跟鞋,脚踝处被细带勒出的红痕在月光下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邢成义三人踩着台阶往下走,地下室的霉味混着廉价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向佳乐晃着从后厨顺来的半瓶啤酒,脚步虚浮地撞在墙角,墙皮簌簌落在他翘起的工装裤脚。“哎我说,玉娟姐今天那高跟鞋...“话音被盛安一记后脑勺拍断:“喝你的酒,再废话明天帮你刷泔水桶。“
邢成义打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霉斑在墙面蜿蜒成诡异的纹路。他将工牌随手扔在斑驳的木桌上,金属撞击声惊醒了墙角的蟋蟀。月光从头顶巴掌大的通风口漏进来,在铁架床上投下细碎的银网,照见他枕下露出一角的转正考试复习笔记。
盛安蹲在生锈的洗手池前,拧开冷水管冲掉手上的油污。绷带被水浸透,昨夜处理海鲜时被蟹钳夹伤的伤口又渗出血丝。他望着镜子里自己泛青的眼下,想起白天邢成义欲言又止的眼神,忽然自嘲地笑了。
向佳乐瘫在吱呀乱响的上下铺,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他点开夜市烧烤摊的团购页面,手指悬在“双人套餐“选项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订了四人份。窗外的月光顺着管道爬进来,在他工装裤膝盖的补丁上流淌,像极了郭玉娟丝袜上的柔光。
整栋员工宿舍沉入寂静时,月光依旧固执地探入每道缝隙。地下室二层的老鼠在管道里窸窣爬行,女生宿舍的夜灯在凌晨两点自动熄灭,而天上那轮满月,正将银辉毫无保留地洒向沾满油渍的工作服、泛着锈迹的铁架床,还有四个在不同房间辗转的年轻灵魂。
月光在铁架床的栏杆上蜿蜒成银色藤蔓时,四人同时坠入了混沌的梦境。邢成义的掌心传来灼痛,考核台上的不锈钢托盘正压着四瓶啤酒,泡沫顺着瓶身往下淌。他听见向佳乐在人群里喊“邢哥稳住“,转头却看见盛安袖口滴落的血珠,郭玉娟的肉色丝袜缠在托盘边缘,草莓香混着啤酒花的苦涩漫过鼻腔。
夜市的霓虹灯突然在梦境里炸开,向佳乐的工装裤膝盖处绽开大洞,他慌忙去捂,却掏出一把炒田螺。郭玉娟踩着细高跟翩然走过,发梢扫过他鼻尖,盛安不知何时坐在烧烤摊老板的位置,往烤架上扔着带血的绷带。邢成义的托盘开始摇晃,啤酒瓶倾倒的瞬间,向佳乐冲过来用胸口接住,泡沫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后厨的抽油烟机发出刺耳的轰鸣,盛安的绷带化作活蛇缠住郭玉娟的脚踝。她挣扎时打翻的高汤里漂着烤焦的田螺,邢成义想要去扶,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焊死在托盘上。向佳乐举着啤酒瓶大喊“干杯“,瓶口喷出的白雾里浮现出转正考核的倒计时,数字像水珠般砸在四人身上,转眼又变成夜市摊的油星。
当郭玉娟的高跟鞋陷入烤架下的油污时,整个梦境开始扭曲。邢成义看见四个自己同时托着摇晃的托盘,向佳乐的工装裤裂成碎片,盛安的绷带缠绕成荆棘,而郭玉娟的丝袜化作月光铺成的路。夜市的霓虹灯管爆裂,滚烫的玻璃碴混着啤酒泡沫、炒田螺汤汁、后厨的油烟,最终凝结成转正考核的金属工牌,坠落在满地狼藉中央。
工牌落地的脆响震碎梦境,邢成义猛地从铁架床上坐起,额头的冷汗顺着眉骨滑进眼睛。地下室通风口的月光不知何时已偏移,墙角传来向佳乐梦呓般的嘟囔:“玉娟姐...小心烫...“盛安翻身时带响的铁链声在隔壁床铺响起,混着远处女生宿舍铁门开合的吱呀,在寂静的凌晨编织成诡异的共鸣。
郭玉娟在睡梦中蜷缩起双腿,丝袜的触感突然变得真实——无数冰凉的田螺壳正顺着小腿往上攀爬,炒锅里的紫苏叶幻化成邢成义颤抖的睫毛。她惊坐而起,额头撞在双层床的铁栏杆上,疼痛让梦境与现实短暂重叠,恍惚间又看见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折射的碎光,像极了啤酒瓶倾倒时飞溅的泡沫。
向佳乐的梦被邢成义打翻搪瓷杯的声响打断,他迷迷糊糊伸手去够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团购页面的“四人套餐“字样刺得他瞳孔收缩。地下室的霉味突然化作夜市烧烤的焦香,他仿佛看见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将烤焦的鸡翅递给郭玉娟,而邢成义的托盘正朝着她头顶倾斜。
盛安在黑暗中摸出藏在床垫下的碘伏棉签,白日里被蟹钳夹伤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绷带缠在指间时,他恍惚回到梦境里的烧烤摊——火焰舔舐着带血的纱布,邢成义托着摇晃的托盘冲过来,郭玉娟的高跟鞋跟深深扎进他脚边的油污里,而向佳乐举着啤酒瓶的手,正将泡沫泼向即将坠落的工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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