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成义听得手心冒汗,眼前浮现出老家那低矮的土坯房,想起临走前母亲塞进行李箱的几个煮鸡蛋,还有表哥陈金辉拍着他肩膀说“在城里站稳脚跟就有好日子”的模样。他咬了咬牙,抬头直视李副经理的眼睛:“我能学,我不怕累!”
李副经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局促却坚定的年轻人,伸手招来张秘书:“去拿个托盘来,现场试试。”
不一会儿,张秘书拿来一个银色的金属托盘,在上面放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李副经理指了指房间另一头:“从这儿走到门口,再走回来,要求托盘平稳,水不能洒出来。”
邢成义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托盘。金属的凉意从掌心传来,他模仿着在老家端碗的姿势,手肘微微夹紧,手腕用力稳住托盘。可刚迈出第一步,托盘就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矿泉水瓶在盘里发出碰撞的声响。
“停!”李副经理皱起眉头,“你这姿势不对,手臂太僵硬,步伐也不稳。”说着,他站起身,亲自示范,“托举时小臂与大臂呈90度,用巧劲而不是蛮力,走路时步幅要小而均匀,眼睛不能只盯着托盘,要注意周围环境。”
邢成义认真地看着李副经理的动作,默默记在心里。再次尝试时,他调整了姿势,缓缓迈出步子。这一次,托盘的晃动幅度明显减小,但走到一半时,他的余光瞥见刘经理和张秘书交头接耳,心里一慌,脚步乱了节奏,矿泉水瓶“啪”地倒在托盘里,溅出的水花洒在地毯上。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邢成义涨红了脸,慌乱地想要捡起瓶子:“对、对不起……”
“先别慌。”李副经理抬手示意他停下,“第一次能做到这样,还算有悟性。”他看向刘经理,“你觉得呢?”
刘经理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虽然动作生涩,但眼神里有股子韧劲儿。”他转头对邢成义说,“这样吧,给你三天试用期,不过你去分店,我是新开的表现得好,这个岗位就是你的了。”
邢成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几秒后,重重地点头:“谢谢经理!我一定好好干!”
早上的太阳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洒在邢成义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走出人事部办公室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看这扇刚刚推开的门,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里闯出一片天。
邢成义站在写字楼前的花岗岩台阶上,初春的风卷着细沙掠过他的胶鞋。天空像是被人用清水反复擦洗过,蓝得纯粹透亮,高得仿佛能把目光吸进无尽的穹顶。他却没心思欣赏这明朗的天色,脖颈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定天际线处翻涌的云团。
那些云朵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揉捏过,边缘蓬松如老家新弹的棉花,内里却透着铅灰色的凝重。东边云层被阳光镶上金边,宛如母亲过年时裁剪的烫金窗花;西边却在酝酿着风暴,云絮纠缠成灰黑色的漩涡,让他想起暴雨前压境的乌云。
邢成义的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老家的云从不会这般复杂——晴日里是蓬松的棉团,下雨前是低垂的墨幕,一切都直白得能被庄稼汉读懂。可眼前这片天空,晴朗与阴霾竟能如此诡异地共存,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面试时李副经理审视的目光、表哥反复叮嘱的“中专学历“,还有金沙食府鎏金匾额下暗藏的规矩,都如这变幻莫测的云彩,让他摸不透深浅。
一片云慢悠悠飘过太阳,阴影落在他磨白的工装裤上。邢成义突然想起离家那天,母亲也是这样盯着天空看了许久,最终把晒干的艾草塞进他行李:“云往东,一场空;云往西,披蓑衣...“此刻京城的云团正朝着西北方奔涌,他却读不懂其中的征兆。
陈金辉催人的喊声从街角传来,邢成义最后望了眼天空。那片灰云不知何时裂出道缝隙,一束阳光斜斜刺下,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他转身时,裤脚扫过台阶边缘的枯叶,恍惚觉得,这京城的云,或许就像眼前这座城市——看似敞亮通透,却藏着无数等待他破解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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