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这家人(七十四)
一日下午,落日的余晖像被揉碎的金箔,斜斜地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溜进来,在办公桌前织出几道暖融融的光带。桌面上的玻璃杯被镀上一层琥珀色的边,里面的水纹晃着细碎的光斑,像成了一捧星星。
文件盒的四角被晒得微微发热,宋体字在光影里忽明忽暗,仿佛在纸上跳着慢舞。键盘的金属按键反射出晃眼的光,敲下去时,指尖都沾着点落日的温度。桌角那盆绿萝的叶子被照得透亮,叶脉像用金线描过,连叶尖垂着的水珠都成了小小的发光体。
最后一缕光爬上椅背时,办公室里的阴影开始拉长,把椅子的轮廓拓在墙上,像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空气里浮着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连呼吸都带着点暖烘烘的慵懒,让人忍不住想对着这抹余晖,多发一会儿呆。
李丽正在伏案审核下周发表的校样,这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程宏同学的。便问程宏何事?程宏说,谢谢老同学帮忙,我已经到编辑部工作了,刘社长还提拔我为编辑部的副主任,我初定晚上请刘社长坐坐,还有编辑部主任等新同事们,刘社长说,如你能来,他就参加。李丽说,首先,恭喜你高升!其次,真的不好意思,今晚已有安排,两天前就定好的,你们聚吧。程宏说,那怎么行呢,你不来,刘社长是不会参加的。李丽说,真的去不了,我还有事情,再见,便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李丽叹了一口气,随之哎了一声,心想,这个程宏啊,也就这样了,该帮的也帮了,算是尽到了一个老同学的情分,后面的一切随他了。想到这里,突然想到,我应该跟水红说一声,水红听到李丽说的情况,直摇头。水红说,我知道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他联系了。这时,有叩门声,李丽说,请进。一看是张燕进来了。李丽说,有事吗?张燕走到李丽办公桌前说,刚刚接到组织部办公室电话通知,明天上午九点,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邓宏等领导,来我们报社宣布您的任命文件,要求报社所有人员必须参加,不允许请假。说着递给了李丽一份会议通知记录,并真诚的说,恭喜您,李总编辑。李丽说,谢谢。张燕继续说,夏社长已在会议通知上签过字了,让我送给您签阅。李丽认真看了两遍,拿起签字笔,签出:严格按照会议通知要求,认真进行布置落实。落上自己的名字和时间,递给了张燕。当李丽发现张燕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李丽便笑着对张燕说,你不要着急,我会把你安排好的,去好好工作吧,不要分心。张燕开心的笑着说,先谢谢您了,我去忙了。李丽说,对了,还有两点,你记一下,第一,安排好会议室,做好接待准备的各项工作;第二,在工作群里发个参会通知,要求,每个人看到后必须回复。张燕说,好的,我去忙了。李丽正准备关电脑和空调下班,这时夏颖姐推门进来了,李丽说,夏姐,有事情吗?夏颖第一句话问李丽,看到会议通知了吗?李丽说,看了,我签了两点意见,让张燕回去办理了。夏颖说,晚上你有安排没有?李丽说,没有啊。夏颖说,刚刚接到组织部邓鸿部长的电话,他请我们俩到稻香楼安徽厅坐坐,我问他何事?他说,没有什么大事,临时来了一位女同学,请你们二位才女来帮我陪客。李丽说,我听您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夏颖说,我估计邓部长找我们俩肯定有事情,不会是仅仅陪客那么简单,不过事归事,饭还是要吃的,帮他陪什么样的女同学呢,我们俩见招拆招呗,总之,以礼为先,尊重为上,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与自尊。李丽说,有您在呢,我什么都不担心,因为,您就是我的定海神针。夏颖说,就你会说话,以防变的油嘴滑舌,不着正调。李丽嬉皮笑脸的说,那也是姐姐教的。夏颖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个功劳受之有愧,你啊,是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吧。姐妹俩斗了一会嘴,便一前一后下楼了,走到夏颖姐车前,李丽说,还是我来当司机吧,要不我坐坐不自在。夏颖说,不错吗,知道谦虚了。李丽笑着不语,伸手接过车钥匙,上车发动了汽车。
她们开着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驶入夜色。车灯劈开薄雾,像两柄雪亮的银剑,将街道的轮廓削得格外清晰。
车窗摇下半截,晚风便挟着城市特有的气味钻进来。新铺柏路的焦油味、咖啡馆飘出的苦香、还有不知哪家花园逸出的夜来香。夏颖的卷发被风吹得飞扬,发梢不时扫过李丽握方向盘的右手,痒丝丝的。
霓虹在挡风玻璃上流淌。红灯时,对面百货公司的玻璃橱窗正好倒映在车身上,模特儿的丝绸礼服与她们的轿车交叠成一幅奇异的拼贴画。李丽轻点油门,那些华服便碎成彩色的光斑,在车门上跳跃。
转弯时,轮胎碾过一片片梧桐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夏颖忽然摇上车窗,于是车外流动的街景忽然变成默片,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在密闭空间里轻轻震动。仪表盘的蓝光映着姐妹俩的珍珠耳坠,一闪一闪,像暗夜里的萤火,又像是跳动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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